姜怀柔的意识逐渐涣散，她气若游丝，口鼻溢出鲜血。
姜乐妍只是平静地望着她，见她慢慢地没了气息，这才与薛离洛一同转身离开。
姜怀柔被赐死，姜家父子即将被抄家流放，她也算是替母亲讨回公道了。
她心中并没有报复过后的快感，因为被她所报复的人，曾与她同住一屋檐下，朝夕相处。
她也并不难过，因为她早已不将他们视为亲人。
……
五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姜乐妍与薛离洛迎来了他们的大喜之日。
“小姐的这件喜服可真是好看。”
装潢雅致的室内，姜乐妍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身后的银杉替她梳理着发髻。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精心装扮的容颜艳若桃李，一身正红色喜服，广袖金边，当真华贵耀眼。
银杉替她梳好了头之后，从画眉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了精致的发冠，颇为仔细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盛装衬着她原本美丽的脸孔愈发明媚动人。
今日大婚的盖头选用的是薄纱，质地柔软轻盈，盖久了不会觉得累脖子，又能看得清路，姜乐妍不禁在心中夸赞着薛离洛的贴心。
“侯爷挑的这块盖头可真不错。”银杉乐呵呵地笑道，“这市面上有许多好看的盖头都厚重得很，若是顶着那样的盖头走完婚礼流程，脖子都得僵了。”
“喜欢么？等将来你们成亲了，我也给你们挑类似的行头。”姜乐妍接过话。
“小姐又打趣我。”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卫元帅来到了门外，“妍儿，那小子的迎亲队伍来了，外公带你出去。”
银杉闻言，连忙拿起盖头，盖在了姜乐妍头上。
姜乐妍起身，挽上了卫元帅的手臂，朝着卫府门外缓缓走去。
行至门口，冗长的迎亲队伍正等着她，她透过薄纱，看向了马背上那人。
薛离洛今日一身正红色喜服，衬着他白玉般无暇的面容更添了一丝妖冶惑人，灼灼逼人的惊艳，让围观众人无不惊叹。
姜乐妍心中被欢喜填满，此刻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喧嚣，眼中只他一人。
她看向他的同时，他也正望着她，眸中涌动着柔和的笑意。
……
繁琐的婚礼流程结束之后，姜乐妍被送到了新房。
她并未等候太久，就听见了房门外的脚步声。
薛离洛平日里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宾客们自然不敢灌他酒，更不敢闹他的洞房。
姜乐妍透过薄纱，见他推了门进屋，又合上门，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她见他怔住了，眸中似有惊艳。
这倒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或者准确地来说，她是紧张。
薛离洛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低笑道：“阿妍不必紧张，咱们先喝交杯酒。”
他说着，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又回到了她身旁坐下，将酒递给她。
姜乐妍接过了酒，便见薛离洛举着酒杯，绕过了她的手腕。
她会意，与他手臂交缠，饮下了交杯酒。
才放下酒杯，她便见他凑了过来，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住了唇瓣。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当洞房花烛来到的这一刻，她依旧是有些无措，只能下意识抓住薛离洛的衣裳，由着他在她的唇齿间攻城掠地，让她一路丢盔弃甲，任凭他索取。
直到她被放平在榻上，衣裳除尽，她抬眼撞进他炙热的眼底，低声道：“阿洛，慢些……”
薛离洛轻挑了一下眉头，又吻了吻她的唇，“阿妍放心，为夫一定会温柔待你。”
姜乐妍睫羽轻颤，伸手环住了他的背。
屋外寒风凛冽。
屋内，交叠的人影伴随着声声动情的低吟，一片旖旎暖意。
姜乐妍总算领教到了薛离洛的‘温柔’。
他的所谓温柔，根本就是体现在言语上的，他哄了她无数遍，折腾她的行为却是不停的。
直到后半夜，她已疲惫不堪，觉得腰身都快要散架了，他这才放过她，将她锁在怀中，拥着她睡去。
翌日上午，姜乐妍从他怀中醒过来，想要翻身，却觉得身子酸痛，不禁恨恨地咬了一口他光滑的胳膊。
薛离洛痛醒了过来，见姜乐妍在他胳膊上留下了牙印，有些哭笑不得，“阿妍，你这是……”
“你这骗子。”姜乐妍磨成牙道，“不是说好了要温柔待我吗？”
薛离洛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一开始难道不温柔？”
“那后面怎么说？我叫你停，你当耳边风。”
“阿妍，这种事儿可不是能轻易停下来的。”
“谁说不能停？有几回明明可以停下来，你却又继续了。”
“谁让阿妍是我最心爱的人呢，抱着你，很难不动非分之想。”
薛离洛扬了扬唇角，低头轻吻姜乐妍的额头，“好了，是为夫不对，要不再让你咬两口解解气？”
姜乐妍：“……”
她终究是冷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
身后响起他的低笑声，“阿妍果然舍不得。”
“……”
婚后的日子如姜乐妍所想的那般，安稳而舒心。
针对薛离洛体内的毒蛛，她依照《虫草杂记》第二册上所记载的方法，每日为薛离洛施针，督促他按时服用药草。
毒蛛生命力顽强，薛离洛需每日调动体内真气，运用自身功力将毒蛛从头部一路逼至手臂，姜乐妍每每施针用药都可防止毒蛛躁动。
二人每日都要在此事上花费一个时辰，薛离洛运用真气过量，偶尔会虚弱疲惫，每到这时，卫元帅都会为他输送真气，调理内息。
医书上记载，对付毒蛛时，需有一名绝顶高手帮衬，以备不时之需，姜乐妍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卫元帅。
除了亲外公，她可信不过旁人，而卫元帅也答应得爽快，他可不愿薛离洛年纪轻轻便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外孙女的安稳生活可不好。
日复一日，薛离洛终于在三个月后，将毒蛛从指尖逼了出来。
“这玩意儿原来真这么小。”
姜乐妍望着桌上那只芝麻大小的血红色蜘蛛，拿起医书便拍死了它。
毒蛛曾令薛离洛苦不堪言，如今取出来了，他再也不必受头疼欲裂之苦。
且值得高兴的是，由于毒蛛常年寄居体内，即便如今被逼出来了，薛离洛的血液仍带有蛛毒，他的身体也早已适应了蛛毒，蛛毒影响不了他，但依旧能够吞噬一切毒性比其微弱的毒素。
换言之，他从此算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了。
姜乐妍不禁有些羡煞。
不过，她心中更多的是欣慰与欢喜。
“阿妍，这些时日可辛苦你了。”薛离洛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发丝。
姜乐妍回抱住他的腰身，“不辛苦，我如今可是高兴得很。”
她的阿洛，总算是解脱了。
三日后的一个中午，薛离洛与姜乐妍正吃着饭，便听下人来报，二皇子殿下驾临。
薛离洛看向大堂外走来的人，悠悠道：“殿下这个时辰过来，用过饭了吗？”
上官陌乾道：“先别忙着吃饭，我和你说正经的。太子失明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薛离洛轻挑了一下眉头，“为何这么问？”
“他防我比防贼还严，我没机会下手，那肯定就是你干的了，况且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
“他会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但还真不是我干的。”
薛离洛一边说着，一边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夹菜，“我刚被册封侯爷搬迁府邸时，遭遇了刺杀，装货物的马车都被打翻了，事后整理，无痕说丢了一本秘籍，正是我苦练多年的啸风九式，练这功夫是要付出代价的，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甚至丧失五识。”
“我敢练这功夫，是因为我靠着服食毒蛛重塑了经脉，习武能力会比寻常武者强上许多，太子在没有任何防范措施的情况下，就贸然练习这邪门功法，他是非要跟我争个高低。东宫内有我的眼线，我早知秘籍落在太子手上了，近几个月你应该能看出他身体状况变差，偶尔还有些精神不济，这就是逞能的后果，如今他失明也是咎由自取，他该庆幸自己运气还行，没有五识尽丧。”
上官陌乾从惊愕中回过神，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他这情况能治吗？宫中有李圣手在……”
“这不是病，治不好。”
薛离洛不紧不慢道，“这是长期逞能造成的身体永久自损，谁也救不了他，他曾暗中刺杀我那么多回，我就等着他倒霉的这一日。”
上官陌乾闻言，倒是并没有多惊喜，只淡淡地接话道，“听东宫的人说，他先前一直觉得自己命犯天煞孤星，就是那个被赐死的姜怀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以为那妖女带给他的厄运没有消失。”
姜乐妍始终保持静默，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一下唇角，“哪有什么天煞孤星，他在街上遇见的那个算命道士，是我派去忽悠他的，原本只是想对付姜家人，岂料他会一直那么坚信。”
“因为那阵子他已经身体不好了，姜怀柔偏偏在那时候被揭破妖孽身份，他便把身体差的原因归咎在姜怀柔头上。”
薛离洛觉得有些好笑，而后又问上官陌乾，“我在这儿，先恭喜殿下了。”
一个瞎了眼的太子，再也没有指望继承大统，对上官陌乾也就没了任何威胁。
上官陌乾本就深受皇帝喜爱，如今太子出了意外，储君之位可谓手到擒来。
“他再也看不见了吗……也好。”上官陌乾垂下眼，“他既已落魄至此，我也就不屑再打落水之人了。”
薛离洛不语。
上官陌乾比上官凌骁聪明，也比上官凌骁仁义些，的确更适合做储君。
“离洛，多谢你了。”
上官陌乾说完，转身便要走开，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脚下步伐一顿，“对了，姜垣在流放途中生了重病，几日前病逝了。”
姜乐妍夹菜的动作一顿，而后道：“他也是罪有应得。”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用来形容姜垣与姜怀柔，再合适不过。
一个月后，毫不意外地，皇帝昭告天下，立二皇子上官陌乾为太子，废太子上官凌骁则授予逸王封号，还赐了宫外的府邸。
做个闲散王爷安逸一生，已是上官陌乾给这位与他争斗多年的皇兄最好的结局。
……
“好了好了，阿洛，别夹了，吃不完了。”
姜乐妍望着眼前堆成小山般的饭菜，有些哭笑不得。
“看你近日食欲不佳，人都瘦了，我特意吩咐银杉做了些清淡爽口的菜色，你多吃点儿，省得被外公看见，以为你在侯府过得不好，回头该责备我了。”
“许是最近天气热了，胃口差点儿，之前天冷的时候，我吃得可多了。”
姜乐妍不愿辜负了薛离洛的心意，便夹着眼前的饭菜往嘴里送。
可没吃两口，她便开始作呕。
薛离洛见此，当即起了身，“怎么了阿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别紧张，我自己就是大夫。”姜乐妍说着，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而这一把脉，她自个儿都愣了一下。
薛离洛见她不说话，连忙担忧地追问，“是不是生病了？可别瞒我。”
姜乐妍回过神来，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笑意，“阿洛，明年年初，你可就要做父亲了。”
薛离洛怔住。
“阿妍，你是说……”
“我原以为是天气热了才胃口不好，从前也会有类似的状况，却没想到竟是有喜了。”
她话音刚落，便被薛离洛拥住。
薛离洛心中翻涌着喜悦，一时竟有些词穷，片刻之后才出了声——
“阿妍，从今日起你可得好好养着了，我定会督促你，一下朝就回来陪你，哪儿也不去。”
姜乐妍唇角轻扬，“好。”
微风过窗而入，她静静靠在薛离洛的胸膛上，聆听耳畔轻风拂过的声音，与他共享此刻的喜悦。
薛离洛握住她的手，将修长的指节介入她的手指之间，紧密相扣。
她抬眸，他的唇正好落在她的眉心处，又缓缓向下游移，直到落在她的唇角。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会一路携手共行。
夫妻相守，百岁不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