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张麻子,手里端详着朱厚照顺来的那方砚台,不住的把玩着:“我说二位,恕我多句嘴,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
朱世杰一把将砚台夺了过来:“我说,你他娘的懂不懂规矩。过手的东西不问来处,你要不要,不要老子找下家去!”
张麻子一怔,随即脸上堆着笑意:“对不住了二位,按照行规来说,我确实不该多嘴问上这么一句。我张麻子干这一行也有小三十年了,今儿还是第一次破例开口。实不相瞒二位,这方砚台来历不凡,我若是不问个清楚,怕是会惹祸上身。”
朱世杰“哼”了一声:“怎么,你城西张麻子还怕惹祸上身?你身上犯得事,掉一百次脑袋都不过分。不该问的别问,你若不敢收赶紧早说。”
张麻子立刻便陪着笑意,一把将砚台又拿了过去,仔细的端详起来:“宝贝啊,还真是好宝贝。不瞒客官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砚台。这怕是,汉代长方板砚。我,给出价两、两万两怎么样?”
朱厚照的眼睛都直了,一张嘴差点就要答应了下来。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得花多久才能花完。去长乐楼吃酒,也得吃几年。
就在朱厚照刚要一口答应,朱世杰轻轻的踩了他一脚,然后对张麻子说道:“我说张麻子,你这敲鼓的行当是祖传的吧。两万两,你直接抢得了。这方砚台,市面上那可是有市无价。看好了,班定远的长方板砚,底下还有仲升落款呢。这要是一出手,最少市值十万两。”
看到朱世杰是个行家,张麻子也就不敢再托大了:“呵呵,这位小哥说的倒也在理。可您看看这上面不仅有班定远的落款,可还有、咳咳,还有先帝爷的落款。这怕是宫里滑出来的吧,再值钱的宝贝也得有人要不是。市面上别说是十万两,二十万两的宝贝我最多也就给两万两,毕竟这可不是掉脑袋,而是夷三族的。”
班定远,就是投笔从戎的班超。班超字仲升,绝域轻骑催战云的班超被封为定远侯,所以后世又称之为班定远。
这方砚台,就是当年西汉班超所用。后来流到宫中,成为皇帝的御用砚台。其中,还有先帝朱见深的落款。
张麻子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宫中之物。上面还落着先帝爷的落款,虽说是价值连城。可一旦出事,那就是牵连三族的大罪。
砚台虽珍贵,可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两万两银子,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京城,敢收这方砚台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朱世杰却不依不饶,他伸出手指:“三万两银子,还有这两个花瓶,一共七万两。合适,咱们便成交。”
这张麻子没说话,而是又把朱厚照带来的两个花瓶,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真正的行家都在黑市。张麻子只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眼,便知道真品无疑。
“五万两,公子也是行家我便给个实价,如何?”张麻子这次倒也痛快。
朱厚照又忍不住了,不过这次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了朱世杰。
朱世杰继续讨价还价:“好,既然你也是爽快人。六万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下次我们有什么好物件,还是与你交易。”
张麻子想了想:“成交!”
六万两银子,并非是张麻子有多大方。他知道给五万两,这俩人也会同意。之所以给六万两银子,是为了拉住这两个老主顾。
毕竟,朱厚照这货每次拿来的东西,即便是黑市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朱厚照觉得真值,一把火烧了乾清宫烧的值。不点这把火,怎么能得来这六万两银子。
而司礼监的萧敬,已经隐隐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他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毕竟火烧乾清宫这么大的案子,整个朝野震动。
弘治皇帝又是有为之君,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帝王。只有皇帝下旨彻查,这案子就没完。
要命的是这位太子爷实在是沉不住气,乾清宫前脚刚刚失火,后脚他就鬼鬼祟祟的出了宫。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萧敬叫苦不迭,他只知道叮嘱好朱世杰。却忘了,还有太子爷这个惹祸精。
眼下皇帝龙颜震怒,已经着手让锦衣卫去调查这件事了。既然动用了锦衣卫,这案子早晚得露出马脚。
京城内外,那可是遍布锦衣卫的势力。锦衣卫想办的案子,总会有他的办法。
若是朱厚照不这么急躁的出宫,事情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大火是和太子有关。
这下好了,弘治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到太子头上了。即便是东窗事发,朱厚照顶多是受顿责罚。朱世杰则不一样了,煽动太子蛊惑太子走向歪路。即便是他救过公主,即便是研制改进了黑火药,他的下场也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就算是弘治皇帝想网开一面,文武百官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出宫通知朱世杰。或许,这事还有补救。
作为司礼监太监,萧敬几乎是时刻服侍在弘治皇帝身边的。好不容易到了入夜,萧敬这才有空出宫。
皇宫的侍卫,是没有人敢阻拦的。萧敬出宫之后,在老地方见到了朱世杰。
当萧敬把事情的严重性,跟朱世杰说了之后,朱世杰也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萧公公,此事怕我们是在劫难逃了。圣上已经疑心与我,而锦衣卫很快就会查到我这里。”朱世杰不安的说道。
萧敬“嗯”了一声:“都是咱家的错,咱家不该给你出这个主意。百密一疏,咱还是忘了太子。”
“萧公公,圣上会杀了我么?”朱世杰问。
萧敬看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叮嘱道:“世杰,你去寿宁侯府上。不不不,你让咱家再想想。你让太子殿下,让太子去寿宁侯府上,就说那大火是他太子爷自己放的。为的,是他寿宁侯。”
寿宁侯,就是当今国舅爷张鹤龄,张皇后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