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气压有些低沉。
时锦目光紧锁着凡华,开口问道:“阿禹,我想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凡华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他缓缓开口:“当时,我放心不下府里,从宫里回来,便去看望岳丈……”
他的思绪飘回昨日。
凡华匆匆回来,听闻时魏已经醒来,第一件事,便去看望他。
凡华进屋后,没发现时锦的身影,只见知鹿一人在照看时魏。
“夫人呢?”他疑惑问道。
知鹿犹豫片刻,如实相告:“夫人巳时便去兽林摘仙灵果了。”
凡华闻言,眉目间满是担忧,兽林里常有野兽出没,危机四伏,他很担心时锦的安危。
而且,他也没听说过兽林里有仙灵果。
时魏缓了缓神,对知鹿说道:“知鹿啊,我这身子虚得厉害,你去给我熬碗参汤吧,多放些料,仔细着点。”
知鹿应下后,转身出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凡华和时魏,时魏的眼神中透着悲戚与愧疚。
他嘴唇颤抖着:“阿华,锦儿为了救我去了兽林,你得赶紧把她带回来,不能让她出事。”
说罢,把凡华往外推了一把。
凡华望了时魏一眼后,正要离开时,却突然意识到背后有一股寒风袭来。
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眼神一凛,转头望去,却见时魏的眼神空洞,正拿着一把匕首,恶狠狠地刺向凡华。
凡华反应迅速,匆忙避开。
随后和他过招,在牵制住他手里的匕首时,他担忧地喊了时魏几声,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岳丈,岳丈,我是凡华,你清醒一些。”
然而根本不管用。
中了摄魂术的时魏,力气比以往还大,只见他一用力甩手,瞬间挣脱了凡华的束缚,
凡华不敢伤了时魏,处境有些被动,只能一味闪躲。
两人扭打间,时魏突然恢复了片刻意识,他看着凡华,眼含泪光:“阿禹,我不想被成这副鬼样子,去伤害我的家人,你赶快杀了我,求你了!”
凡华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岳父,我怎么能下手,绵绵已经去给你找仙灵果了,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我的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叫我杀人,我如今这身体,根本控制不住,我已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不想在杀了自己的女儿……”时魏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我的日子本就不多了,何必让锦儿去冒险救我,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向她死去的母亲交代”
此时时魏已经绝望,一心求死,趁凡华犹豫,他强行把凡华的手按在匕首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凡华呆立原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岳父,大脑一片空白。
正当时,时锦刚好进来看到这一幕,他的心顿时拔凉一片 。
“阿禹,阿禹,你继续说啊!”见凡华出神,时锦有些焦急道。
凡华闻声顿时从回忆的深渊中猛地惊醒。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沙哑道:“绵绵,昨夜岳丈失去神志,我去看他的时候,他突然对我出手。”
凡华顿了顿,眼中的痛苦翻涌着。
“我与他一番较量,他终得片刻清醒,求我赐他一死,他说不愿被控制,更不愿伤你。他深知兄长之死乃其所为,心中满是自责与苦痛。又闻自己时日无多,且你为救他赴兽林,忧心难安,困于诸般事,一心求死,趁我分神,竟将我的手按于匕首之上……”
凡华不敢往下说下去,他的左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察觉后他藏在衣袖里。
他看向时锦,眼中满是愧疚与哀伤,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道:“绵绵,对不起,我没能护住岳丈。”
时锦听着凡华的讲述,脸色愈发苍白,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父亲恢复那段痛苦的记忆了。
他定是痛不欲生,又不想自己拖累她,故而求死。
时锦眼泪滑落,被她伸手擦拭,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行历劫之事吧。
片刻,她缓了片刻,努力平复情绪,才开口道:“阿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
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道:“但我现在无法面对你,我只要一看到你,脑海里就浮现我爹被杀的场景。”
“对不起…”凡华他双手紧握着,轻声道。
他眼底之色复杂,带着自责,愧疚的同时,还有些委屈。
他垂眸不敢看时锦的眼睛,生怕从她眼底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和恨意。
“你并未有意,这不怪你。”
凡华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之上前拥她入怀,手臂紧紧地环着她,满眼疼惜。
这一刻,时锦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算了,还是等解决眼前的危机,在爱而不得的走剧情吧。
片刻,时锦从他的怀里出来。
凡华有些疑惑地对她的视线,却见她眉宇间满是疏离之色,没了往日的亲昵和温柔,神色郑重道:“凡华,最近几日,你我还是分开一段时间住吧。”
凡华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忽然想到她刚才说无法面对自己那番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一句:“好。”
声音里满是落寞与无奈。
话音落地,时锦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书房。
看着时锦渐行渐远的身影,凡华的心底隐隐不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是异世之魂的缘由,自己才这么患得患失,隐隐不安吗。
时锦走在院子里,瞧见一名婢女端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红色衣服匆匆走来。
婢女神色恭敬,轻声询问:“世子妃,这件婚服是大公子生前吩咐绣坊制作的,今日刚做好送来,您看怎么处置?”
时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怔忪,下意识伸手轻轻抚上那鲜艳的衣料。
刹那间想到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落寞。
原来大哥早就让人准备好婚服,若非发生变故,他和依依早就定下婚期了,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了。
时锦幽幽叹了口气,稍作思索后说道:“给我吧。”
言罢,她接过婚服,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灵堂走去。
踏入灵堂,时锦一眼就看到洛依静静跪坐在蒲团上。
这几日,洛依几乎日夜守在这里,只想多陪陪已逝的时晟,旁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时锦坐到她旁边来,将放着婚服的置物木盘轻轻搁在一旁。
洛依下意识转过头,目光触及盘中的婚服,眼底迅速掠过一丝疑惑。
时锦见状,赶忙解释:“依依,这是大哥让人给你做的婚服,今天刚做好,现在拿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洛依黯淡的眼中瞬间亮起一抹华彩,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精美的花纹,忍轻叹一声:“真漂亮啊。”
说着,她抬眼望向那具冰冷的棺材,鼻子陡然一酸:“我穿上肯定很好看,可惜你没机会看到了。”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目光中带着遗憾与哀伤。
时锦见洛依情绪低落,担心她再次陷入悲痛无法自拔,急忙转移话题:“依依,昨天我离京后,我爹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们回屋后发现时将军晕倒了,谷儿说是悲伤过度导致的昏厥……”
洛依应道,目光渐渐变得迷离,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一天。
当日,她和知鹿在屋里照看时魏。
时魏刚一睁眼,像是被噩梦狠狠揪住,整个人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脚步踉跄地往门外冲。
她和知鹿满脸担忧,对视一眼后,赶忙一同跟了上去。
一路上,时魏精神恍惚,脚步凌乱,不知该往何处去。
府中不见白灯笼、白幡这些白事之物,一切好似平静日常。
正当时魏以为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是梦境时,却听见两个婢女的小声议论声传了过来。
一个婢女满脸疑惑,压低声音道:“真是奇怪,世子妃怎么突然吩咐撤下白灯笼和白幡,大公子才刚走两日啊。”
另一个婢女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左右张望,小声说道:“我们哪里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在府里可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时魏听到这话,身形猛地一僵,站定在原地。
洛依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瞬间红得犹如滴血。
“我都做了些什么!”
时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紧接着发疯般朝着灵堂狂奔而去。
等洛依和知鹿赶到时,灵堂内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时魏看着时晟的棺椁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只觉得双腿一软。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棺椁前,颤抖着双手。
看到时晟苍白的面容,以及脖子上那道自己亲手造成的伤痕时,他的心仿佛被万箭穿心,泪水瞬间决堤,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时晟的脸颊,嘴唇剧烈抖动,声音带着悔恨与悲痛,喃喃自语:“晟儿,爹对不起你啊……”
“爹,该死啊……”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重重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荡荡的灵堂内回荡,声声泣血。
知鹿和洛依看着时魏被痛苦狠狠折磨,眼眶迅速泛红。
洛依原本就深陷在失去时晟痛苦中,看到时魏如此模样,心中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被再次狠狠撕开。
洛依眼中的悲痛愈发浓烈,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落依收回目光,抬眼看向时锦,只见时锦早已泪流满面,脸上满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