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
镜妖娆临近子时才从床上起来,她醒的时候,恰好元宁也醒了。
“阮清秋!段吟!”
两人跑到了阮清秋的房外,隔着屋子密语道,屋里却没人应。
“八成是昨夜没睡好,算了,我们先走吧。”
元宁戳了窗户纸往里看去,两人还在床上睡着,镜妖娆只得点头作罢,但愿她们两人今天晚上可以把事情弄清楚,不然妖蛊一天在外,一天不得安心。
“好香的味道。”
说话间,似有浓烈的异香落入口鼻,白城近日湿气重,因而许多人家皆是关了门窗才睡下,就连镜妖娆出门前也合了窗扇,
“妖儿你听,后院是不是有动静?!”
镜妖娆还在闻那空气里的香味,元宁已经竖起了耳朵,刘府的夜晚当真透着闲逸,如此身份显赫的世家,居然连个值守的护卫都没。
四周皆是蝉鸣娃叫声,应是由花草荷塘间冒出来的,元宁却听见了这些鸣叫声后的响声,镜妖娆细细闻之,果然有晒谷糠般的响声,微不可闻。
两人绕过早晨来时的中厅,又翻过了刘老爷住的主厅,突地听闻院子后传来的沙沙作响声愈发明显,镜妖娆与元宁相互一看,元宁拉着她,便上了屋顶。
“大晚上的居然晒香料?”
元宁只看了一眼,便与镜妖娆说道,镜妖娆看着那些正抖落着香料粒子的人,原来大晚上的没人值夜,竟是都来这儿了。
月明星稀,所有的下人手里皆是拿着工具,或是铁锹,或是筛子,大大小小的香料正进行着各种加工,或是研磨,或是切片。
“宁儿姐,还真是什么香料都有!”
镜妖娆按着从古籍上看来的样子,粗粗对比数了下,如果她没有看错,从皇室官宦用的龙涎麝香,到寻常百姓用的普通佐料,这里居然什么都有,上下竟有百种。
“这香味好浓。”
“难怪他们大晚上的晒,这若是放在白日里,鼻子里都闻不出味儿了。”
元宁皱眉,在主厅的房顶上趴得极其小心,黛色屋瓦是铺上去的,稍稍一动便会发出声音。
月色正浓,将小心翼翼的二人遮蔽在月华之中,镜妖娆观察了院中之人许久,那些正捣鼓香料的下人们个个口鼻捂着帕子,有些人每过一段便会将帕子拿下,又重新捂上去。
那些帕子显然是不甚透气的,有些甚至特意在水中浸泡过,浸泡过的帕子最能遮烟挡味儿,这么浓烈的香味,难怪他们宁愿憋着气也不愿闻。
“宁儿姐姐,我们脚下就是正厅?”
“嗯,刘官人就是住在正厅里。”
镜妖娆这么一问,元宁也是心觉蹊跷。
“妖儿,你的意思是……这味道这么浓,刘官人也不呛?!”
两人皆是点头,这下怕是问到了点子上,且不说白日里见那刘官人身上并无半点用香之味,就算整日用香的那些,估计闻了这些味道,也是受不住的。
“走!我们下去看看!”
要做到身轻如燕对修仙之人来说并不难,郁敬一等人自他们醒来后便再没见过,想来是被困住了。
元宁与镜妖娆落到了后院的树上,又回过头往主厅望去,主厅的灯光果然亮着,却见主厅外有一熟悉的声音。
“朗清?!”
元宁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传音于结界之内,朗清便也看到了她们。
“穆亦笙和谢千灵还在里面,郁敬一已经走了。”
“师兄走了?!”
镜妖娆摸摸脑袋,她特意去他们房里看过,根本是没人回来的样子?
“唔……!”
糟了!
镜妖娆暗叫不好,话没出口便被人一巴掌捂上了,从朗清的位置只见两人身子不稳往后仰去,像是走了似的,不一会便没了人影。
叶声沙沙,镜妖娆和元宁皆是对着虚空一阵拳打脚踢,镜妖娆扭头要去看那张脸,刹那间,愣在了那里。
师兄?!
呜呜低沉的疑惑被埋没在香料的泼洒声中,元宁也是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郁敬一居然会在这时候找到她们。
“刘府之中除了下人,一个女人都没。”
“穆亦笙正在主厅拖着那刘老爷,我倒是在库房发现了个东西,要快。”
这么长的一句话对郁敬一而言简直就是个奇迹,缓过神来的元宁镜妖娆皆是点头,跟着郁敬一便走。
三人从偏厅顶上迅速穿过,消失在夜色中,原先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时竟站了红衣一袭,隐匿在结界里。
能让郁敬一花费这么多说辞的东西,镜妖娆还是第一次见,她本以为会是郁敬一找到了那中了妖蛊的女人,不想竟然不是。
大门紧闭的库房,郁敬一带两人从一扇尚未锁上的窗里翻了进去。
脚刚落地,镜妖娆却呆住了。
“这些……都是心?!”
仿佛有外力逼迫着,将浑身的毛孔打开,镜妖娆只觉得身上的寒毛直立,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黑漆漆的库房里,一片寂静,外界与此好像是隔离开的,库房之中,半点香味都没。
满屋子的瓶瓶罐罐,或是落地而摆,或是搁置在桌上。
大大小小竟有四十个之多,但是每个罐子中,都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心!
罐子仿佛是用琉璃制成的,澄澈而又透明,内里的心脏浸泡在红色的液体中,看上去却像是有人被取了全身的血,浸泡着自己的心。
那些放在地上的罐子是稍大的,地上的罐子里除了心脏外还多了一团东西,也是以红色的汁液泡着,像是泡了许久,内容物都微微发白。
“这个是……”
镜妖娆还盯着屋子里的罐子看得瞠目结舌,元宁已经往那些大罐子走了过去,想要看清里面的东西。
“妖儿,帮帮我。”
罐子有些沉,但是一个人居然还挪转不动。
郁敬一闻言率先一步走了上去,镜妖娆也跟了过去,三人将瓶身缓缓扭转……
寒凉的月色中,屋里被月华泼洒成了浅灰色,那瓶里的红色暗沉如墨,略略晃动皆是粘稠。
瓶身一点点转了过来,露出了几根丝丝缕缕的东西……
随后猛地有张脸从瓶子中贴了过来,睁大的眼睛,隔着透明的瓶身死死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