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风凌夜败了。”
天山十二峰的一角,魔女的声音利落干脆,歌九舞只是禀告,半点惋惜之意都没,许是魔界从来不需情感,成王败寇。
“操之过急。”
银色的斗篷下,黑洞洞的看不见面容,魔神对妖界之人显然并不在意,与之相比,他会将歌九舞从傅音眼皮子底下救出,倒显情谊。
“镜妖出世,妖族恐怕又要生心。”
宫倾城提醒道,众妖会归顺魔界完全是归于群龙无首的原因,这是已经六界天下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镜妖足以称霸天下,只怕圈养了十几年的狗要咬主。
“你以为他们能反?”
斗篷下的声音反问,宫倾城略略一愣,须臾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突然吓得脸色一白!
“属下失言,有尊主在,妖族自然不敢肆意妄为……”
黑衣的女子突然跪了下来,卑微之姿尽显,本是仙人的魔界护法到底没有那么重的地位,何况魔神向来阴晴不定,一个不慎便会没了性命!
……
“没脸的,你对下属太凶了,小心失了人心……”
……
身旁跪着的女人让他不禁想到了某人说的一句话,虽说称呼不怎么好听,但内容还是有些意思。
被抓到魔界的人竟然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反倒关心起他的手下,魔神突然大笑起来,也不知其缘由究竟是何。
“镜妖……如果镜妖也归顺于我呢?!”
宫倾城与歌九舞皆是侧目看着,只觉得那笑声森寒刺骨,让人颤栗。
斗篷下发出的声音听得汗毛根根直立,镜妖归顺于其,可见魔神的野心,竟是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妖王!
镜子里的世界分外安宁,就连梦境都变得冗长起来。
倚着镜面而睡的人儿眉宇之间微微拧起,时而又舒缓,像是见了什么让人舒心的事情。
近妖楼,不知何时居然又是一派繁盛,来来往往的客人腰缠万贯,左拥右抱,甚是奢靡。
角落里,独有一方沉寂,声响皆无,连楼里姑娘都自叹不如的容貌遮掩在垂帘之后,桃眸媚然。
那人手中,一柄墨扇摇出万千风华,这样的风姿像极了九天之上的仙人,却分明多了丝媚态。
一双桃花眼,只单看着那空落落的舞台,似是在关注什么,又似是在等待什么。
“姑娘,开场了!”
二楼闺阁里,她听见妈妈在叫她,金色的簪子一步三摇,一身的红衣,妖艳似血。
她不知自己来此多久了,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只知她因了那双紫眸被妈妈看上,镜前的女子,不施粉黛,已胜花容。
长长的尾摆拖在地上,金灿灿的凤凰像极了嫁衣,新入楼的姑娘刚上那木刻的舞台就引来了众宾客的目光,独占鳌头,灰暗了满堂娇容。
全场的宾客,却无人知晓台上之人眼前之寂,从小便看不见东西的女子,整日摸索竟是已能听声辩位,已可以独自生活,无需他人关照。
“今日是价高者得,这入幕之宾的位置,可要看诸位的诚意!”
喧喧嚷嚷中,老鸨扯着嗓子叫道,一掷千金挥拳而斗之类顿时四起,伤了脸孔胳膊的,已算客气。
有美人起身,姿色甚至更胜了台上的红衣,桃花色的剑光一起一落,台上已没了人影,只剩楼内之人面面相觑。
“穆亦笙……”
风过鼻息,醉了桃花香,镜妖娆听见自己这么叫他,那张沉鱼落雁的脸她却看不见。
“丫头,我带你去成亲!”
搂着她的人轻道,有些贪婪地将她拥在怀中,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其地好,云烟掠耳,晚霞漫天。
“成亲?”
她有些迷茫,黑洞洞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仙钟悠扬。
“笙儿,今日你与妖儿终成伉俪,也算是我仙门之喜!”
镜妖娆听得邱启禹如此说道,傅音的朗笑之声也在耳侧,却独独闻不见那沉静人心的莲花香气。
“丫头,小心。”
他竟是知道她看不见路,一步步地扶着她踏上了云阶,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是物是人非,仙界的尊者不知去了哪里。
“一拜天地——”
云落凡的声音,高昂之声皆是喜色。
“二拜高堂——”
她看不见人影,却心知高堂之上断没有他,若是他在,定会让她离那穆亦笙远些,更不可能要将她嫁到终南。
“夫妻对拜——”
有人转过她的身子,镜妖娆随之缓缓倾身,清风拂面,红色的盖头突然被吹了起来,银丝华发,立刻惊得众仙变色!
“镜妖!”
仙长们灵决顿起,道道灵光毁了红绸布置的喜堂。
桃花似得剑法却始终护她左右,她听见穆亦笙轻轻笑道。
“丫头,要娶你的人是我!我们不理他们!”
分明应当是动暖人心的时刻,她的心却是空落落的。
直到有铃声清泠而起,有六棱结界大放异彩,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说道。
“她要成镜妖,便要就此担起后果。”
……
“师父!”
泯妖镜中,不安的人儿猛然惊醒,镜妖娆的心跳得极快,睁眼却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又是做梦……”
略略拍了拍心口,嘴里喃喃道,不禁又想到了那个为她不惜拼尽全力的人,如果那时候便答应了掌教,随穆亦笙回终南,眼下自己会不会境况更好些?
这些年来梦魇对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但那光洁的额头依旧渗出了些微的薄汗,毕竟那是发生在跟前的事情。
镜妖娆叹息,她到底是不该爱上师父的,无情无爱的玄仙,就连睡觉的时候做出来的梦,遇见师父,都只能是悲剧……
……
“你以为宿陌尘睥睨六界就真的可以随心所欲了?他连救你都不能,这样的悲哀还不如一个凡人。”
……
“你还真以为他那结界是用来试你的?!”
……
“虽然我万般看不惯宿陌尘,但不可否认,他对你这徒儿的心思还真是深!”
……
可是既然如此……那个不务正业的上神又为何要这么说呢?
师父……当真是想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