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众弟子还在对当日掌教傅音的所言之语进行深刻探讨,外人看来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到了一干孩子的嘴里却可以探讨争论上许久。
等这一段又过去,就连灵机殿里新上任的带教师姐都将白川管理得有模有样了,郁敬一临了的嘱托,所幸阮清秋终于是完成了。
匆匆便又是一年,一年里众弟子的长进皆是不少,乘云术皆是练得驾轻就熟,有些弟子已然会了师门剑法的一招半式。
卡在瓶颈的却是原被当做榜样的青峦弟子,浮生剑法玄仙已然不知教了几遍,每一次都是手把手地演示,偏偏这小徒儿,就是学不会。
“师父……妖儿是不是脑子坏了,为什么这剑法我怎么就是悟不透呢?!”
浮生池边,白袍子的小人儿气馁得席地就坐了下来,地上铺着的凤凰枯叶碎裂出清脆的响声,镜妖娆的手一滑,对她来说尚且有些大的匕首便落在了她的膝盖边。
“学不会便罢了,妖儿,为师说过,学不学得成并不重要。”
仙界尊者的话音里只有宽慰,淡然的唇边似乎还染了些许暖意,只走近了那一身颓然的小身影。
“师父,妖儿觉得就差一点点,每一次都是就差那么点……可就是这么点,什么都不一样了……”
地上的人儿却是恼得伸手就抓自己的脑袋,披散着的长发乱了,像个小鸟窝似得,镜妖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想拿个什么来掏一掏。
“兴许是这剑法不适合你,不若明日为师教你灵咒?”
白衣的仙人似乎对小徒儿并未什么要求,轻易地就放弃了,却是也只有宿陌尘自己知道,小徒儿练不成浮生剑法的原因究竟是何……
每每手中拿着惜守,镜妖娆的手都会不自觉地颤抖,起先她还以为是师父赐的惜守太重了,却新奇的是,练其它招式的时候她的手上都极端稳妥。
其实浮生剑法镜妖娆也不是全不会,起头几个防护的招都使得格外好,在宿陌尘看来甚至比她失忆前还要到位,独独最后一招……
——神寂,听闻这两个字的时候小小妖儿就不自觉地抖了三抖,牙齿尖尖儿上都打了颤,似是她对此有天生的畏惧,却不知这畏惧究竟从何而来。
失忆前她刚成妖时,镜妖之灵曾不止一次差点死在这一招下,仙界的尊者看得清明,应是那被封的妖灵正怕着。
“不行!妖儿一定要练成!”
清寒的池子边,小人儿的头本是埋得低低的,满池的莲香让人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突地一声响,只见镜妖娆一拍大腿——
“妖儿,切莫勉强……”
这一惊一乍让玄仙的眼底都略略乱了乱,长身而立的仙界尊者皱眉,小徒儿这倔强脾气可是说来就来,做师父的心里竟是都惊了惊。
“师父放心,妖儿自然懂得莫有执念的道理。”
镜妖娆笑道,师父说过修习之人最忌的便是强求,万事顺其自然,倘若急功近利,断然是要出问题。
“罢了,既是如此,你便剑咒同修,兴许哪日也可顿悟。”
宿陌尘知晓面前的徒儿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之类,非要等到她自己都觉得坚持不下的时候才会放弃,便是想了个两全之法,好歹到时若在灵咒上有些作为,也能给小人儿点自信……
然事实证明玄仙当日的做法是正确的,镜妖娆跟前的南墙是道颇为灵巧的墙,是以她抱着心心念念已然往前撞了不下百次,都被那墙避了过去,擦肩毫厘。
于是南墙终是没有撞成,却是跑进了南墙后的小院里,若非是那在墙上多开了的门扇,此刻的人儿就算没撞死,也应在墙的东南之处找到了枝头。
那多余的门扇便是玄仙所说的灵咒术,本是失忆前的镜妖娆都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那时候剑术修完本要精进咒的,却是一夜成妖。
咒术不易,要动意念,却是师父大人的灵咒教得好,小徒儿的意念也很是靠谱,靠谱到在接下来的短短小半年中,八岁的人儿一举会了十余个灵咒……
“妖儿,师父说要在下月办个剑术大会!”
浮生殿里,长华殿的弟子兴致勃勃就带了信来,这话倘若放在原先的镜妖娆耳中恐怕早就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却是仙案边的人儿嘴里,正咀嚼着的一块梨子就这么噎到了嗓子眼儿。
“咳咳……宁儿姐姐,难道不是咒术大会嘛……?”
又掐脖子又拍胸脯的,那水晶梨可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小人儿在脑中又过了过元宁的话,看了看仙案上百无聊赖的惜守……这小匕首跟了她后貌似全都拿去削苹果了……
“妖儿……神寂还是没有练成么?”
镜妖娆没练成浮生剑法最后一招之事元宁也是早有耳闻,却是灰袍弟子以为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应当是早有转变了,白袍的浮生弟子却是摇头摇得脑袋都要断了。
“师父说,机缘未到,不可强求……”
才多大的年纪,一招剑式都快要让她看破红尘了,镜妖娆只惋惜,这次的这场盛会,应是要与自己无缘了。
其实天山的试炼,以剑为主说起来还是头一遭,不少弟子都以为那是掌教特意为了岚熙公主准备的,帝君来的公主起头不怎么样,后劲却是了不得。
就在早先浮生座下练剑遇难的消息传出的当口儿,八公主的云光剑上已能吐出三尺剑气的传言也四散了开来,风头便又是涌了回来,兰芫峰上帝君公主的那一间屋子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同是**岁的样貌,岚熙光是给同窗们演示剑术都已然有了百八十遍,连掌教都赞她的招式已然要比有些中阶弟子精进了,这次名义上为小弟子们办的剑术大会赢家会谁已然可知——
而直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日,长华殿外公布的名单上都没有镜妖娆三字,见风使舵的娃子们不禁又道,看来那说仙尊弟子不会剑术的消息并不像假,不由又揣测,莫非这几年那小师姐始终在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