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插曲的出现,原本欢乐的氛围瞬间转变成肃穆和压抑。
此刻苏靖躺在焕远帝的营帐之中。
方才受了惊吓,又从马上跌落下来。他身子素来孱弱,直接将他摔晕了过去。
床边传来阵阵抽泣声,是薛贤妃跪在床边啼哭。
她的儿子本就福薄,当初她生产之时不幸遭遇难产,九死一生才将苏靖生了下来。
后来苏靖还在襁褓之中就总是生病,让太医看过才知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
长子总是被寄予厚望的。
可长大后的苏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在苏誉还未出生之时,苏靖是焕远帝的唯一一个孩子,对他也算是十分宠爱。
在他儿时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他在前朝处理政事心烦之时,看到苏靖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总是能够把他这个老虎的毛发理顺,融化他的心,让他没了脾气。
而苏靖现在却是遭了无妄之灾,被迫躺在床上昏睡。
焕远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上沉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二儿子苏誉蓄意陷害大儿子苏靖。
可他心里明白,他的四个儿女感情一向很好。
哪怕不从感情出发,单从理智来讲,苏誉自出生起就被他册封为储君,中宫皇后所出,地位稳固。
苏靖又只通文墨,再加上他母家势弱,苏誉根本就没有害苏靖的理由,也犯不上将自己陷于险境。
苏誉只是年幼,但他并不愚蠢。
焕远帝眼睛微眯,手中不断敲打椅子上的扶手。
很好,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却有人非得给这平静生活扔点石头。
苏誉跪在帐内中央一言不发。
因为要避嫌,所以即便皇后知道她的儿子是冤枉的,坐在焕远帝身边也不能说些什么。
兰贵嫔本身虽是急躁的性格,此刻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三位皇子之间感情深厚,兄友弟恭。
再加上苏潇年纪最小,她母家又和薛贤妃一样。
父兄只是些在朝堂上无足轻重的文官,做个闲王对于苏小潇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她就算再不精于算计,也能看出来今日这事并不是苏誉所为。
底下的各位官员也是各怀心思。
嘶......这算怎么回事,三位殿下这是开始争权夺利了吗?
可是这事怎么越看越不对劲,糊里糊涂的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苏誉终是按捺不住,他正开口想要辩解,就被焕远帝给一眼瞪了回去。
苏誉心里有些动摇,父皇这是......怀疑他?
一旁的薛贤妃见焕远帝仍旧一言不发,心中着急。
她的孩子无缘无故被害至此,皇上竟不闻不问,想要息事宁人吗?
“陛下,靖儿遭此无妄之灾,还请陛下做主。”
薛贤妃转而跪向焕远帝,哭的满面泪痕,紧接着道:“也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请皇后娘娘做主?苏誉是皇后所出,如何做主?
难道在案子还未审清之前就要她给自己的孩子定罪,给太子定罪?
皇后还未出声,薛贤妃就乘胜追击的说道。
“太子殿下,靖儿好歹是你大皇兄,不知靖儿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如此伤害他。”
薛贤妃一句话直接给苏誉定了罪。
“贤妃娘娘,本宫已事先解释过,不是本宫故意伤害大皇兄,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宫,父皇已命人前去彻查,怎么娘娘在彻查结果还未出来前,就这么急着给本宫定罪呢!”
苏誉虽是跪着,但言语却不卑不亢,丝毫不怯。
方才父皇瞪他没有错,是他心急。
若不是父皇拦下,只怕薛贤妃就要倒打一耙,使他落入下风了。
他原先还心存疑惑,到底是谁要蓄意陷害他。
如今看薛贤妃这来势汹汹的架势皆冲他而来,也不必再疑惑了。
薛贤妃一时没了话。
她这伎俩在焕远帝眼中的确不够看,如今就是苏誉一个毛头小子也反应了过来。
底下老谋深算的老臣听完方才的对话,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剩下一群庸才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站队。
正在这时,一个年纪老迈的内侍走进帐内。
他躬身行礼,身后跟着的侍卫将手中钳制的小厮踢跪在地。
“启禀陛下,这小厮正是养护殿下所骑的那匹马的人。”
随后接过侍卫手中的托盘,上面是一堆野草。
他将托盘呈到焕远帝面前。
“这是什么?”
焕远帝虽是这样问,心下却已然明了。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总得做做样子。
“回陛下,这是那小厮用来喂马的草,上面被混了盐水。奴才去查探过,殿下的马所经之处都被放了这些混了盐水的草。”
“而且那处地方还长满了毛针草,那草甚是锋利,马匹并未被暗器所伤而受惊失控,只怕是这草的缘故。”
焕远帝烦躁的挥了挥手。
回完话的赵升得了令,端着托盘给在场的人一一过目。
“你这小厮,太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太子?”
焕远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着。
“陛下……陛下明鉴,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害太子殿下。那块地方是奴才经常遛马的地方,为图方便也会在那顺便给马喂食。真的是凑巧啊陛下,请陛下饶命!”
小厮这话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冤枉的。
他在马厩里喂马喂得好好的。突然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带着好几个侍卫来找到他,教他一会儿在陛下和一众大臣的面如何说话。
他心下无比紧张与害怕,直接就跪下求情。
说自己平日里是如何的老实。
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婴儿,没有招惹也不敢招惹和得罪别人啊。
赵升却只是告诉他,他不会有事的。
无论待会陛下对他说出什么处置都不用怕,他们会让他性命无虞。
“虽是无心,却是酿成了弥天大祸。朕的儿子如今还昏迷不醒,你着实该死,赵升,拖出去。”
赵升摆了摆手,随后押这小厮前来的两位侍卫又将小厮挟制了出去。
那小厮嘴里还一直大喊着陛下饶命。
薛贤妃在赵升将小厮和混着盐水的杂草带进来时,她就不再口口声声说是苏誉害的苏靖昏迷不醒了。
奇怪的是,罪魁祸首找到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反应反而不像刚开始那么强烈了。
“好了,事情既已查明,众卿家都各自散了吧。”
过了半晌,一时之间营帐之中只剩了焕远帝和皇后,苏靖苏誉两兄弟和薛贤妃兰贵嫔。
兰贵嫔看明白了这场戏,心下几分思量,选择了离开。
也正好去看看自己那无辜被牵连的傻儿子,今日这事,只怕被吓着了。
薛贤妃见帐内只剩他们几人,几次想要开口,心有不甘。
焕远帝见她还要继续纠缠,心中本就在燃烧的怒火此刻烧的更旺盛。
他抬起袖子,一把将桌边的茶盏扫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
“你还不知分寸!”
苏靖素来体弱,亏的苏誉反映迅速,那马蹄才没踩到苏靖的腿。
否则苏靖的腿就废了!
她这是连亲生儿子的安危都不顾了!
皇后无言,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反倒是薛贤妃,见焕远帝动怒,也并不露怯。
换句话说,她知道自己这拙劣的伎俩不够焕远帝看的。
她刚想要回嘴,躺在床上的苏靖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