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咕噜噜的声音,马车渐行渐远。
现在是黄昏时分,路上的行人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准备回家。
苏靖靠着南祁的肩膀小憩,但是一直毫无睡意。
南祁一动不动,尽量让苏靖靠的舒服些。他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好似有口难言。
“你要说什么就说,吸气呼气的动作突然变大,让我靠的难受。”
苏靖将头从南祁的肩膀上移开,与他并立而坐。
“殿下……殿下的药太苦了,属下现在就下车去买点蜜饯糖糕之类的备着。”
南祁欲起身下车,可身体刚刚做出前倾的姿势,就被苏靖拽住了胳膊。
“蜜饯府里还有很多,你十天前买的我至今都未吃完,糖糕府里的厨房就能做。”
南祁心虚,不敢回头看苏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江景楼……江景楼的糖糕做的最好,殿下你不是最喜欢吃他家的糕点了吗?”
“你成天跟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就连撒谎也是不过脑子。”
苏靖抓着南祁的手迟迟不放,他不想南祁对他有任何欺瞒,或者他不允许南祁对他有任何欺瞒。
亦或者他总是在无形之中有意无意的对南祁耍小性子。
“你倒是说呀。”苏靖催促道。
“再过两日,就是贤妃娘娘的生辰了,殿下……要去吗?”
苏靖听后松开了手,好不容易轻快一点的心情现在也不复存在了。
早知道就不逼这傻木头说出来了。
南祁见苏靖低头无言,眼中又充满了忧愁。
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明明殿下今日上午才因为薛贤妃一事收尾而心情好点,怎么自己就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后悔了。他之所以想对殿下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想要快刀斩乱麻。
殿下趁早做出决断,日后才少受纷扰。
只是殿下这副模样,还不如让殿下多开心两天。
“不去了。”
什、什么?南祁震惊的转头看向苏靖。他还以为殿下最早也要在贤妃娘娘生辰那日才做出决定。
苏靖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南祁。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去了。”
南祁说不出话来,之前就是苏靖就是如何失魂落魄的从沁竹殿走出来,也不会因此而中断一次在重要节日的时候去行礼问安。
殿下是真的放下了,还是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彻底心灰意冷而强迫自己放下。
车内空气凝固,二人均没有打破这安静的气氛。
“启禀殿下,回到辰王府了。”
南祁坐在车内踌躇不安,内心焦急的很,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苏靖谈论这件事。听到车夫喊到的话,他不自觉的长舒了一口气,先行下车。
站在马车旁边将后下车的苏靖扶了下来。
苏靖边往里走,边开始自顾自的说话。
“今年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去了。”
话音刚落,府门就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门被小厮关闭了,南祁跟在苏靖的斜后方一同被关在了府门里面。
府门挡住了照耀在府门外的夕阳,但是院内的夕阳,却随着苏靖和南祁的走动而熠熠生辉。
这边的苏靖苦大仇深的与拿着汤药等他喝下的南祁作斗争,那边的言生在睡醒之后看到正坐在他屋内检查他课业的苏誉而大吃一惊。
“醒了就过来。”
言生听到殿下吩咐赶紧下床穿鞋,腿脚不稳的走到苏誉面前。
“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些纸张奴才可以送过去的。”
“本宫用完膳后想起来还没履行昨日对你作下的承诺,又估计你还在睡着,左右也没事做,索性直接过来了。”
履行承诺……之前种种,他都可以认为是殿下举手之劳,随心之举。可是现在呢?亲自检查他的课业、出门带他随行、会主动地和他谈论事情、会在他不知所措之时护着他、而且殿下好像一直在迁就他。
不过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殿下身边的人太多,想要接近殿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府中仆役就有好多人想要知道他的来历,他没有让人吃惊的来历,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村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更何况他现在是孤身一人。
那些人不死心,但是他一直是这个说辞,那些人自讨没趣也就不缠着他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反而会在吃食上有意无意的善待他。
他知道他们对他好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在殿下身边伺候,怕自己在殿下面前吹风,他们不敢得罪。
其实他面上呆呆傻傻,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若不活的明白些,又怎么能够在饥荒时期活得下去。
只是殿下的恩情他又真的还得清吗?
思绪如洪水般涌起,一点点的勾起他的心绪。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等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向苏誉。
“想什么呢?刘夫子给你上课的时候你也这般走神?”
苏誉收起严厉的眼神,但说出口的话严厉的语气却不见丝毫减少。
“不敢,不敢的殿下。”
言生局促的站在苏誉面前,视线下垂,低头盯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鞋子。
苏誉一边拿着笔将写的不好或者写错的字圈出来,一边面无表情的问。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奴才在……在想若是课业完成的不好,殿下会不会责罚奴才。”
“你有这心思胡思乱想,不如抓紧时间将功补过。”
苏誉说着就圈出了一个写错了的字。言生写的很是认真,所以字迹也是相对板正,能够看得过去的。只是在苏誉眼中跟龙飞凤舞没什么区别。
“坐下。”
言生小心翼翼的坐在桌角处,畏畏缩缩的。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近些。”
言生继续向里挪动。然后苏誉嫌他墨迹,直接把他给拽了过来。
言生诚惶诚恐的接过苏誉递过来的笔,按着苏誉的吩咐拿过干净的纸张在上面重新书写被苏誉圈画出来的字。
他当时写的时候明明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进步很大,怎么在殿下眼里就是漏洞百出了呢。
啪的一声,苏誉拿着笔杆子就在言生的手背上敲了一下。不重,但也很疼。
言生左手捂着右手,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静静等着苏誉的责骂。
“你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夫子没教你吗?”
苏誉很是惊讶,学了这么长时间,连如何握笔都不会。夫子才请假了几日,竟是尽数还了回去。
“回殿下,夫子……夫子教了的,是奴才笨,没有记住。”
苏誉看着言生那一脸害怕的神情,心中生了几分愧疚。他之前没上过学堂,更没认过字,何苦对他要求过高呢。
他揽过言生的身子,用他略大些的手覆住言生的小手。言生瘦小的身躯被他整个包住,他皱了皱眉,有些硌得慌。
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厨房的膳食也没有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殿下。”
“别出声,认真些。”
言生感受着苏誉厚实的胸膛传来的温度,不知怎的,他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
殿下轻声细语的教他拿笔的正确用法,用手掰扯着他手指按压毛笔的位置,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出正确好看的字。
他不禁偷偷转头看着苏誉的侧脸,他们二人贴的很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苏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