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的眼神含着不知名的情绪,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你再不专心,本宫就让你抄上百八十遍。”
言生又被苏誉呵斥,吓得身体一抖。连声知错,不敢再让自己的思绪跑偏。
“你没有任何基础,写不好也不怪你,日后认真学便是了。”
言生拿着笔的手被苏誉的大手带着在纸上游走,写的很慢,殿下这是在为了让他学会而顾忌他。
“奴才多谢殿下肯悉心教导奴才。”
苏誉握着言生的手一顿,然后撒开去蘸取墨水,回来之后再次将言生的手握在手中。
“你来到东宫才几月,这些场面话倒是学的不错。”
言生摸不准苏誉是在夸他还是在讥讽他,没有作声。
其实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殿下是太子,他只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奴才。至于书童的角色,既然殿下说他是,那他就是。
苏誉怪罪他的沉默,仍旧耐心的教他写字。
别说言生,就是苏誉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小灾民费这么大的心思。
一开始他亲眼见到小孩丧失父母双亲痛哭流涕的场面,那是他第一次直面生死,所以他起了恻隐之心。
那么后来呢?他为小孩单独请夫子教书,即便小孩在他身侧伺候时毛手毛脚的犯了错他也不忍施以责罚,会因为小孩跪的膝盖疼而亲手为他上药。
更是会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与他诉说。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见小孩可怜吗?还是真的如他心中所想,只是因为人生中闯入了一个独特的人而会对这个人不一样吗?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对方也是同样。
天色渐晚,月亮挂上树梢。
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晚膳好了,您要现在用吗?”
“拿进来吧。”
言生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忽的想起自己现在仍旧被殿下圈在怀里,他想要逃出来,但是殿下没有丝毫要把他放出来的意思。
他想出去,但是他不敢有动作。
王衍,也就是王伯。端着食盒进入屋内,关上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然后很快恢复正常的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整齐有序的摆在桌上。
随后悄声出去。
言生一直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头放低,好像只要他的头放的够低王伯就看不到他。
苏誉在王伯出门之后才主动放开他,站起来走到桌边复又坐下。
“教了你许久,累了,先吃饭吧。”
言生没空自责因为自己的蠢笨才让苏誉感到疲累,他快速的走到桌边拿起筷子为殿下布菜。
“用不着,坐吧。”
言生没坐,殿下对他越来越好的态度让他不敢承受。
苏誉见言生没反应也没有强逼,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也会拒绝,只是言生拒绝让他有些失意。
食不言寝不语,一时无话。言生毕恭毕敬的布菜,苏誉安静的吃饭。
苏誉用完膳后嘱咐言生今天晚上将那些写的不好的字按照他所教的方法重新写一遍。
嘱咐完后苏誉离开,房内只剩言生一人独处,他才敢坐下来吃饭。
现在正是晌午热早晚凉的时候,等苏誉吃完早就转凉了。
但他不挑食,也不敢挑食。当时挨饿的时候别说这些山珍海味了,就是地里的野菜和树皮都会被人尽数抢光。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虽瘦小,但是他饭量可不小。
咚咚咚,房门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放下筷子跑去开门,心中还疑惑着这个时候谁会前来。
打开门之后发现是王伯,手中再次提着食盒,不过这次的食盒小些。
“王伯,有事吗?”
他偏身请王衍进来,王衍将手上的食盒放到桌边的凳子上,将桌子上已经放冷的剩菜都收起来。
言生见状刚想要开口阻止王衍收拾的动作,提醒王衍他还没有吃饭。就看到王衍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盘包子,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
“王伯,这是?”
王伯笑着,皱纹堆积在脸上,随着笑的动作胖胖的脸庞将笑咪咪的眼睛挤得眯成一条缝。
“你这傻孩子,非得委屈自己吃凉的,不知道去厨房找点热乎的吃吗?”
言生听着王衍透着关心的笑骂,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在他心里,王伯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在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他除了苏誉一个人也不认识,与别人说不上话,是王伯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拉着他的手跟他扯闲话。
“快吃快吃,要不然又凉了。别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
王衍将包子往言生面前推了推,催促他趁热吃。言生拿过包子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手在听见王衍的话后却突然停住了。
殿下让王伯送过来的。
原来殿下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曾经在王县见过王县县丞是何嘴脸,那让他从心底里觉得达官贵人都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毫无人性可言的人。
但是殿下不一样,殿下是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只是殿下是太子,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
比如那替薛贤妃背锅的小厮。他不知道那小厮的名字,但是那小厮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莫名的抓去顶罪。
他们这些人低如蝼蚁,他不信那些俯视着他们的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那殿下呢?他总觉得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相信殿下当初是前来拯救他的神君,日后亦会是爱子民的明君。
想明白这些,他大快朵颐的吃着手里的包子。
包子,热乎的,很香,很好吃。
接下来的几日苏誉都很忙,忙的脚不沾地。薛贤妃的事将将告一段落,转头就又来了另一件事。
“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焕远帝斜靠在龙椅上,苏誉在旁眉头紧皱的看着景国探子送来的密报。
“景国只是我陈国的附属小国,竟然敢提出求娶公主这种要求。”
景国这些年一直都处于蠢蠢欲动的状态,狼子野心人人可见。
“过几日他们会派遣使者前来,其心可诛。”
焕远帝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眼中狠厉的光芒渐起。
求娶公主……他只有一位正统的公主,因为小时候的亏欠,他心里对小女儿有着诸多愧疚。更何况区区一个小小的属国,怎么配提出这种胆大妄为的要求。
苏誉冷哼一声,“想要兴风作浪,一个小小的使者怎么够,儿臣请父皇下旨,宣他们景国的国王前来都城觐见。”
焕远帝手上敲击的动作未停。
“若是他们不肯来呢?”
苏誉倒不担心这个问题,胸有成竹的回话。
“景国贼心不死,奈何国力不足。景国公然挑衅在先,在舆论上就已经落了下风。更何况他景国与我陈国实力相差悬殊,谅他们也不敢在此时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动。他们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
焕远帝听完苏誉的陈述之后沉思半晌,随后停下手中敲击的动作,立即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