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求娶公主的事被作罢,陈国派出一支军队协助厄达平定内乱,这件事情如今已经落下帷幕。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言生跪坐在桌边一边嘴里念叨一边提笔抄写下来,桌上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怎么起这么早?”
言生骤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抬起头来,四下张望。苏誉的那张大脸映入眼眶之中。
“奴才参见殿下。”
言生跪下见礼,苏誉在旁边坐着。
昨天晚上宴席散后时辰太晚,他就直接在宫中歇下了,今天早上赶回来的。
“起来吧。你写的太过入神,就连本宫打开房门你都没有发觉。”
他将言生写完的纸张拿起来看,抄写的是一些诗句。字变得比之前顺眼了许多,笔画的终端不再带有稀稀拉拉的毛刺。
“你抄下的这些诗句可懂得其中意思了?”
“回殿下,奴才愚笨,并不懂。”
言生说话软软糯糯的,这半年不再缺吃少穿的他,身上可算是长了些肉,脸上多了点婴儿肥。
“不懂也没关系,时间还长,慢慢学就是了。”
苏誉将手中的纸张放下,言生赶紧的收拾整齐。
他刚才拿着的那一张纸被言生叠放在了最上面。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黄梅时节”那四个字。
“过几天让王伯酿些梅子酒,做些梅干吃。”
梅子酒?言生听见这三个字后眼睛瞬间就变得亮晶晶的。
“殿下?”言生试探又好奇的问道。
“嗯?”
“梅子酒好喝吗?”
苏誉倒被这句话问住了,一时间忘了回答他。
言生规规矩矩的坐着,低着头小声嘀咕。
“奴才没有喝过那个,所以才有此一问,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哈哈哈,苏誉没忍住轻笑了出来。经过了半年的相处,这小孩现在挺……娇憨可爱的。
“好喝,只是你不准喝。”
言生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为什么不准他喝啊?他近日有很认真的对待功课,有好好遵守规矩,没有惹是生非。
其实他一直很乖,是他自己的性格作祟,让他出了事情就第一时间寻找自身的原因。
“你太小了,不能喝酒,等你长大些再喝。那梅子干也不错,到时候你可以先尝尝那个解解馋。”
他是孩子,殿下也是孩子啊。为什么殿下可以喝而他不可以。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别说是当着苏誉的面了,就是在背后他也不敢说出来。
“嗯,奴才多谢殿下。”
言生感觉到苏誉今天兴致很高,大抵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宴席发生了有利于陈国的事。
“今日殿下看起来很高兴。”他打着胆子说道。
“当然高兴。联姻之事作罢,景国内乱,日后景国的野心再无可滋生之地,由陈国进一步掌控。”
这对陈国来讲,相当于大获全胜!
“只是……”
言生正听到兴起之时苏誉的讲述却突然暂停,让他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
苏誉看着小孩跟一只好奇的小猫似的,拿起笔杆敲了敲他的头。
他看着小孩吃痛的捂住头,把身子缩了回去。放下笔杆接着道。
“只是南祁要倒霉了。”
“殿下口中的南祁是上次前来寻殿下的那个黑衣大哥哥吗?”
这次他为了护住自己的头避免再被敲一次,不仅没有向前,还不经意间向后移了移。
“是,一个冰块罢了。”
言生默默的点了点头,对苏誉的观点表示无比得赞同。是挺冰的,脸上没表情,还惜字如金。
可是殿下说他要倒霉,倒什么霉呢?
……
“殿下,您让属下进去吧,您到了吃药的时辰了。”
此刻的南祁端着药碗站在苏靖的房门外。
昨天晚上宴席散后,苏靖不嫌时辰过晚,坚持要回到辰王府。从昨晚到现在别说理他,就是连个眼神都不吝于给他。
“殿下要是实在生气,等属下服侍您喝完药您再把属下赶出来成不成?”
“殿下,属下真的知错了,您要是觉得单纯只把属下拦在门外不解气,属下自回暗卫营领罚便是。”
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靖穿着银色寝衣,黑着张脸。回暗卫营去请罚,他是他名义上的主子,进去了还能站着出来吗?
顶着张生人勿进的冰块脸面不改色的威胁他!
“殿……殿下。”
“进来!”
得了许可的南祁跟吃了块糖似的,恨不得黏在苏靖的背上,生怕他一个反悔,直接转身把门关上。
南祁进门之后松了口气,转头又蹑手蹑脚的把托盘放在苏靖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得苏靖心烦。
苏靖抱手坐着,就那么冷眼看着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再站回到他的面前来。
“在本王房门外一直站着做什么?去暗卫营领罚去啊。怎么?光说不做?”
南祁心里不断哀求,小祖宗,嘴下留情吧。
他乖乖的走到苏靖右手旁,乖乖的跪下。低眉顺眼的一副认打认罚的乖顺模样。
“殿下,属下昨晚已经受过罚了。”
“受过罚了?”
苏靖快速的转过身,神情紧张、目光灼灼的检查南祁身上是否有血迹。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在生气,才一个晚上就开始关心他了,这让他很没面子。转而又正襟危坐起来,摆起王爷的架子。
“你犯了错,本就该受罚。”
南祁看着苏靖强忍心中对他的关心,不禁笑出声来。
苏靖见他不仅不主动反省还笑的出来,气的直接伸手握拳砸向他的胸口。
南祁不动,任他砸。他皮糙肉厚的,挨几下打没什么,殿下消气就好。
见苏靖砸够了、停了手,他才开口说话。
“殿下,属下没有说谎。昨夜与那黑狮比试时,他体型太大,一个能顶属下三个。属下没想到他会直接抓住属下的手腕把属下甩飞出去,跟脱臼了一样,现在还疼着呢。”
他边说边把左手手腕露出来。
苏靖看着他撸起袖子的动作,又红又肿的手腕被显露出来,连带着手背都肿,眼看着还有继续加重的趋势。
苏靖起身自去寻找药箱拿药,南祁静坐在原地等着。待苏靖拿着药油回来重新坐下,拉过他的手腕一言不发的上药。
这药油对伤口是有刺激性的。
苏靖一遍又一遍的往伤处上涂抹,生怕不够多,生怕南祁的手会好不了。
“殿下,轻点,疼。”
苏靖已然红了眼眶,明显是心疼了,但是嘴上仍旧不肯饶人。
“你活该。”
话虽这样说,但是动作却更加轻柔。
“你说说你,那么多能人异士,你非得上前应战去逞那个强。怎么?大陈没有了你就不行了吗?”
南祁听着苏靖这孩子气的话,嘴边轻笑着。伸出自己完好的右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苏靖不肯,一昧的躲避,他也不觉得气馁,好脾气的等他转过头来再继续擦。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便殿下真的把属下发配回去,属下也不觉自己有错。”
南祁说罢就直立跪地,目光坚定的看向苏靖。
“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
苏靖不忍再与南祁四目相对,只好撇过头去。心下有些委屈,非要对他说出这些话,他明知他不会!他到底有没有真正信任他!
“殿下,那个黑狮不光体型大的超乎常人,而且身体硬的很,属下踹他的那两脚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脚也肿的不成样子,疼的难受。”
南祁不知道苏靖现在在想什么,只知道看苏靖现在的态度虽然不能说是怒气全消,但是最起码也消了一半的气了。
他没皮没脸的把脚一伸,伸手就要去脱鞋袜。
苏靖见状,赶紧的把药油塞到他的怀里,嫌弃的说道。
“谁要碰你的脚,不准脱鞋,自己把药拿走回房去上。”
南祁没办法,只好制止自己马上就要进行的动作。
在走之前他看着苏靖将还热乎着的汤药一滴不剩的喝了,然后每年如一日的喂苏靖一颗蜜饯。
之后苏靖还是坚持赶他走,他只好垂头丧气的连药油带药碗的一起带走。
他主子气还没消干净呢。他还能咋办,受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