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回到东宫,心中是说不出的郁闷。
他心中明白,纵然他百般抗争,焕远帝也不可能成全他和言生。更何况言生无权无势,对于焕远帝来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但是他不能让焕远帝知道言生的存在,更不能让焕远帝察觉到自己对言生的情意。
那会害了他!
他满怀心事,自顾自的回到书房处理事务,但是手中的文书却是如何也看不下去。
他现在心烦意乱的很,想要去把昨天惹他生气的言生给逮到跟前来,又怕他发觉端倪。
他扔下手中的文书,烦躁的掐了掐眉心。周围仿佛有无数根藤蔓在缠绕着他。
他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到时该怎么和言生解释?他不知道。
难道要和他说:“我要娶妻了。”
他好不容易将言生的心拉近一点,又怎么能够忍心亲手将其推开千里之外呢。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是言生。
他正扒着门框瞧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
他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向门外招了招手。
“怎么不进来?”
言生没动,弱弱的问了一句:“殿下还生气吗?”
这就是在指昨天的事情了。
苏誉脸上的笑意更甚,“不生气了,进来吧。”
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言生这才小跑着进来,在苏誉的旁边停下。
“殿下看起来脸色不是不好。”
苏誉故作惊讶,“有吗?”
言生歪了歪头,郑重的回答:“有啊。”
苏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微皱,似乎在向言生诉说他的疑惑。
言生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你摸来摸去的有什么用?当然要照镜子才有用。”
苏誉故意逗他,连再次开口说话都充斥着逗小孩的语气。“哦~原来是这样,还是本宫的言生聪明。”
言生见他这不着调的模样,直接上去照着他胸口捶了两下。
他总感觉殿下有心事,但是殿下不想跟他说。
苏誉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昨天晚上的事谁也没有再提,言生心里的不祥之感也久久没有散去。
苏誉一如既往的抱着他,抱得很紧,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挣脱怀抱跑走似的。
他不知道苏誉今天的行为为什么会反常,但是他觉得,大抵苏誉也不想让他知道。
不过没关系,他只要好好陪着殿下,让殿下心里好受一些也是好的。
之后半月都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很微妙,他开始渐渐的忍不住,但是话到嘴边又怕惹苏誉不快,只好又憋回心里。
时间一长,两人都觉得不自在。
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就好像会打破现在的平静一样。
这种微妙就一直持续到中秋,帝后举行中秋家宴。
这天晚上他和秦艽打叶子牌玩,顺便等着苏誉回来。
可等苏誉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酒气,言生有些慌乱,殿下从来节制,很少醉酒。
他负责扶着喝的烂醉的苏誉躺下,南桑负责去煮碗姜汤。
“殿下今日怎么饮了这么多酒?”
苏誉没有反应,面色潮红,不省人事。
站在一旁的秦艽没有上前帮忙,反而伸手捂了捂鼻子。咦惹,也就言生记挂着他,要是他早就直接给他扔出去了,满身酒气熏死人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还躺在他的床上,明天就把被褥床单啥的全都换了。
言生想要脱掉苏誉的外衣,以免他躺的难受,但是苏誉今晚十分不老实,无论无何也不肯从命。
言生无法,低声哄他。
苏誉却一把将他拢过,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言生的头正好贴在苏誉的胸口处。
秦艽见状,赶紧拉着小徐跑出去并关上房门。
然而苏誉什么都没做,只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很轻,也很重。
言生不明所以,将头抬起些许,恰巧看到苏誉眼角处滑落的一滴泪。
殿下哭了。
殿下为什么哭?殿下方才的那声“对不起”是对他说的吗?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
今日中秋家宴,焕远帝当着群臣的面下旨,大将军钱江之女钱淑为太子妃。
群臣震惊,父皇这是在逼他就范!
他本以为父皇能够同意苏靖和南祁,那么他就算不能改变父皇想法,可怎么也能够拖延到他加冠。
今晚……父皇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旨,钱将军骤然发怒,觉得他是看不上自家女儿。
他这一生就这一个女儿,女儿自小就没了母亲,他是含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被公然拒婚,他怎么可能容忍女儿受这般奇耻大辱!
苏誉跪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畏惧的直视焕远帝。
焕远帝也不恼,听着底下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只见他挥了挥手,赵升走到苏誉旁边对着苏誉耳语了几句。
苏誉瞬间感觉浑身冰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坐在上首的父皇。
父皇这是铁了心要逼他!
赵升方才说的是:“殿下,陛下说,言生的命掌握在您的手中。”
李皇后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丈夫和儿子,心下无奈,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转过头来,对着苏誉摇了摇头。
其实这件事对她来讲,是好事。焕远帝这是在给苏誉培养势力,只要苏誉不再倔强,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苏誉直到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助。一边是钱淑的名声,自古女子艰难,今日他当众拒婚,只怕钱淑日后是不好许配人家了。
一边是言生,钱淑是名声,可言生……是性命啊!
他的手握拳又撒开,又握拳……一直反反复复。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行礼。
“儿臣——遵旨。”
叩首而下。
言生啊言生,终究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