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事,言生觉得丢人,将自己闷在小庭院内好几日都不曾出来。
苏誉仍旧忙的出奇,一时间没能顾得上他。
同年五月,大臣们纷纷上书,恳请苏誉选秀。
充实后宫,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苏誉看过折子之后默不作声,静静压在一旁。
焕远帝如今成为太上皇,退居后宫之中好不乐哉。
兰贵嫔,不,现在应该称为兰贵太妃。
她风韵犹存,仍旧备受焕远帝宠爱。
苏誉忙完之后前去请安,以表孝心。
不过他看他的父皇沉迷于情爱之中无法自拔,简直懒得理他。
他闲聊了几句后就行礼退下了。
然后去寻他的母后。
李太后靠在窗边,穿着一身玄色衣裳,上面是用金线绣着的凤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秀发披散于身后,不着一丝头饰,不见一根发簪。
高雅贵重,甚是清冷。
苏誉一时看呆了眼。他的母后不过四十岁年纪,脸上却已经有了些许沟壑。
明明只比兰贵太妃长了几岁,却是仿佛大了十几岁一样。
他想起了方才。
他的父皇和兰贵太妃恩爱非常。
这么多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从未变过。
可是明明母后才是父皇的妻子……他小时候是见过父皇母后十分恩爱的场面的。
可是自从兰贵太妃进宫以后,就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时候他还太小,只觉得是兰贵太妃抢了他母后的恩宠,甚至怨恨过兰贵太妃。
后来李太后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拉到自己身上,慈爱的抚摸他的头。
告诉他:“誉儿,皇帝的真情母后从不奢求。”
随后微微一笑,眼中是说不尽的平静。
“相敬如宾便好。”
那时候苏誉不过五岁,他还不懂李太后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是他的母后受了委屈。
后来他看到父皇抱着苏潇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兰贵太妃坐在一旁打着扇子。
好不恩爱,刺痛了他的双眼。
小时候他并不喜欢苏潇,但是母后很喜欢那个小团子。
他不服气的找母后讨说法。
母后告诉他“孩子是无辜的,兰贵嫔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当时只觉得母后很落寞,他知道,母后心中的难受是说不出口的。
后来苏潇那个小团子整日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渐渐的很是讨他喜欢。
思绪越飘越远,连李皇后在唤他名字他都没有听到。
“誉儿,誉儿?”
“嗯?”
苏誉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挠了挠头皮,行礼问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李太后瞥他一眼,将手中的裁剪好的花放回原位。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誉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中暗自腹诽。还能有谁笑话他啊?也就是他的母后了。
李太后擦干净手,抬手吩咐侍女上茶点。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苏誉走过去,坐在李太后对面,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誉挑眉,不解的问道:“儿臣无事就不可以来看望母后吗?”
李太后狐疑的看他一眼,似乎觉得她这个儿子傻里傻气的。
苏誉问了李太后的近况,知晓母后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
李太后和他闲聊了半晌,忽而想到一件事情。
“你和皇后相处的怎么样了?”
苏誉哑然,自他登基这几个月来,和钱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见过面。
李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誉儿……你想过她在这深宫之中没有皇帝的宠爱会活的有多艰辛吗?”
苏誉躲避性的低头喝茶,一言不发。
钱江身为大将军,如今已然回京。
钱淑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有钱江在一天,就没人敢给他钱淑气受。
况且,他该给的权利一点也没有少给。
钱淑手中握有管理六宫的大权,凡事皆由她主宰,日子怎么会差呢?
李太后似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低垂的眉眼。
她很喜欢钱淑这个孩子,曾几何时,她和钱淑一样阳光明媚。
后来……后来她被囚禁在了深宫之中,一生都不得解脱。
她曾经也和焕远帝伉俪情深,同生共死。
可是焕远帝登基之后就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怨言,亦不会去怨恨。
她这一生,本就是一个笑话。
他不想要钱淑步她的后尘。
她当初好歹还曾经拥有过焕远帝全部的爱,对于她来讲,她不后悔。
只是钱淑没有。
钱淑从嫁给苏誉的那一刻起,就仿佛是一个悲剧。
钱淑再乐观,也抵不过长年累月的消磨。
她才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
李太后平复好心情,抬眼看苏誉。
“陛下,你对不住钱淑。”
苏誉面对李太后这赤裸裸的责怪,再不能装聋作哑。
他眼神躲闪,不安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轻咳了两声,“母后,皇后她……”
是啊,钱淑嫁给他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他和钱淑起初还会逢场作戏,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到了后来,他们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装下去。
他们两个成婚一载,也不过是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罢了。
可是言生他……
从李皇后那里出来后,他心里怀揣着心事,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承恩殿。
承恩殿……承恩……
钱淑承过他的恩吗?并没有。
王衍正要大声呼喊“陛下驾到!”却被苏誉抬手制止。
他看到了远处的钱淑。
钱淑正在耍剑,一身橙色劲装,束着高马尾。旁边海棠树上的海棠花四散飘落,十分肆意烂漫。
苏誉见到如此情景,心中更觉对不住她。
一时之间心中的愧疚更甚,不知如何是好。
王衍正要出声询问他,今夜是否留在承恩殿?
还不等他出声,苏誉就已转身离去。
他跨步于廊下,身上的黄色龙袍衬的他身材颀长,十分英气。
只是背影稍显孤寂,在狭长的走廊中越走越远,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