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突然烧的这么厉害?”
秦艽坐在床边,一次又一次的为床上烧的迷糊的人换洗着冷毛巾。
他将刚刚冷好的毛巾叠好,放在言生的额头上。
再将被敷热的毛巾扔到凉水里冷却。
南桑又从衣柜里拿了一床棉被出来,盖在言生身上。
眼下已经过完年节了。
他们也被关了半年之久了。
在此期间,苏誉一次都没有来过。
他们两个现在手头上没有药,宋河又被外调了。
他昨天刚从辰王府回来,这一去才知。
苏靖和南祁去江南水乡了,年节都没有回来过。
至于苏潇,南松过完年节就又游历四方去了。
他们二人都已不再年轻,可苏潇的心性却还似从前。
拿着一个包袱就跑去追南松了。
眼下,他们竟无人可求。
经过这半年的时间,他们身上的钱财已无多。
秦艽看着言生烧的蜷缩成一团,即便昏睡着,眉头也仍在紧皱。
被汗水濡湿的发丝紧紧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
秦艽深吸一口气,探了探言生的额头。
丝毫不见退烧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性命不保。
“我们不能这样一直坐以待毙。”
深夜,苏誉放下奏折,闭上自己酸痛的双眼,伸出食指摁了摁自己的鬓角。
王衍轻巧的走进来,在殿中央停下。
他微微俯身,说道:“启禀陛下,秦公子求见。”
苏誉骤然睁开双眼,转而又闭上。
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不见,让他回去吧。”
王衍得了令,转身就要出去传达旨意。
却骤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秦艽已经进来了。
苏誉见没了声响,睁眼去看。
“放肆!”
秦艽没跪下行礼,也没请罪的意思。
他静静的站到大殿中央,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衍。
王衍不知如何开口劝他出去,就偏头看向苏誉。
苏誉随意的挥了挥手,王衍也就无声退下。
秦艽自进来,就感受到了屋内的暖意。
他身上的衣服还算厚重,待了一会儿,身上就热的难受,甚至有些痒意。
但他只是微微皱眉,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放不放肆的,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苏誉眉宇间已有不耐,“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艽看着他这一副的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怒火四起。
可偏偏他奈何不得苏誉。
若说秦艽刚进来的时候是面无表情,那么现在,就是冷若冰霜。
“他快死了。”
这四个字从他的唇齿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咬牙切齿。
苏誉下意识的双手抓住膝盖上的衣料,震惊的眼神瞬间看向秦艽。
秦艽见他对于言生发生的一切还有情绪上的反应,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着道:“他发烧了。”
苏誉听后松开紧握着的手,不由自主的身体放松下来。
“但他烧的很厉害,而且没有药。”
转而苏誉又开始紧张起来,“没有药?”
“没有太医前去诊治吗?还是你们……”
秦艽冷笑一声,听着他这惊讶的问话心里一阵心寒。
言生盛宠时想要什么没有,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可如今呢,失宠半年,太医院的太医没有一个肯来给他诊治。
若不是他们现在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断断不会前来找苏誉。
“陛下不会以为我们在施苦肉计吧?”
苏誉没有接话,这正是揭示了他的心中所想。
“如果他真的抱有此心,那么他被幽禁半年之久,为何不早些用计,非要等到现在?”
苏誉仍旧沉默。
“咚”的一声,秦艽双膝跪地。
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
“草民知道,您在三月前的一个晚上,偷偷去看过他。”
苏誉终于抬眼瞧跪在地上的人。
眼神不再冰冷。
岂止只有那一天,在言生挨完杖刑后,他传诊治的太医前来问话,询问伤情。
知道了没有伤筋动骨,他也就按捺下来了想要前去探望的心思。
他那时气极了。
言生竟然敢与朝堂相勾结!
可是第三天的晚上,他还是没有忍耐住。
他找由头吩咐暗卫首领将南桑调走了。
然后他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进去探望过。
他看着伤的极重的人,脸上毫无血色。
他想要伸手抚摸他的脸,但是怕吵醒了他。
后来三月前,他又去瞧了一次。
至于解禁的事,他曾经松动过。
可是他将言生惯得不成样子,才导致他如此胆大妄为!
所以一关就是半年。
“你回去吧,有空朕自然会去看他。”
秦艽失望的看着他,苏誉也不甘示弱的回望回去。
秦艽怔怔的说:“陛下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吗?”
“从前他安分守己、从不逾距的时候,陛下不满,一点一点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那么他按照陛下的设想改变了自己,陛下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都是为了陛下活着。”
“你一步一步的将他的心焐热,如今又将他打入地狱。”
“他是否安好,都是因为陛下的一个念头,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
一如当初,苏誉的一道处罚。
让言生行动不便了一月之久。
让言生被幽禁半年之久。
将他捧到天上,又一夜之间打落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秦艽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身体忍不住的微微发颤,他绝望,他替言生绝望。
苏誉一扫桌案,奏折撒了一地。
“朕绝情?”
他的手指着秦艽,疾言厉色,面色微微充红,发出一声声怒喝。
“他私自于朝堂相勾结,差点铸成大错!”
他激动的站起身,胳膊不断上下挥动。
“朕若狠心,朕若绝情。”
“在事发当晚,他就应该在刑部大牢里待罪,而不是打几下板子,禁个足就简单了事。”
“他犯的——是死罪!”
当日若不是他将事情压下来,只怕言生早就被秋后问斩了!
哪里还轮得着他在这说嘴。
苏誉情绪太过激动,胸口不断起伏,气喘的次数只多不少。
“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朕让人拖你出去!”
秦艽恨恨的盯着他,喉咙处不断滚动,似是还有话要说。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站起身走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