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言生睁开双眼,感受着屋内温暖的氛围。
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他是死了吗?怎么这般暖和。
还有身上盖得被子,好舒服。
这般想着,就发出一丝轻笑。
他这算是……解脱了?
“醒了?”
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他没死?
是他的声音吗?
苏誉看着他脸上呆愣的表情,心里也默了一瞬。
他知道,他被吓坏了,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
他抬手吩咐宫人去拿煎好的汤药,又出声制止了床上想要起身行礼的人。
苏络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外界的动静。
他抿了抿嘴,在苏誉怀中坐起身子,揉了揉双眼。
见到言生醒过来了,他直接一个大跨步过去,直往言生怀里钻。
“哥哥,你醒了。”
言生本来还处于害怕的情绪之中,眼下苏络这一打岔,倒是缓和了一下他的情绪。
他见到苏络,心里也开心不少。
“劳殿下挂念,奴才没事。”
苏络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不满的控诉道。
“哥哥还说没事呢,你昨晚烧的厉害,我和父皇守了你一个晚上。”
言生刚表现出的笑颜一滞。
苏誉守了他一晚?
陛下不是应该将他问罪吗?
他一个奴才,惊动了陛下,这便是他的罪。
他现在不敢抬头看向苏誉,想要跪下请罪,可是苏络在他怀中纠缠着。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做什么。
屋内的炭火烧的砸砸响,他低头看着盖在身上的锦被。
原来他在乾恩殿……
这屋内的一切他太过熟悉,可如今再身处其中,却恍如隔世。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
如今这个境地,陛下不怕自己脏了他的地方吗?
苏络在他的怀里又来回翻滚了几遭。
“哥哥,父皇,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说话啊?”
说话?说什么?
曾经有说不尽的话,如今却相顾无言。
十三年之久,十三年之久啊!
谁会想到他们两个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言生伸出手将苏络在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小殿下言重了,奴才不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哥哥,你们是不是还在吵架啊?”
小团子又跑到苏誉怀里,站在苏誉的腿上,搂着他的脖颈。
“父皇,你们两个不要再吵架了。”
苏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和苏络解释他们不是在吵架这个事实。
最终他避而不提,轻声哄了几句,就让王衍带他出去了。
苏络离开后,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为缓解尴尬的气氛,苏誉轻咳两声。
“朕已经下旨,双栖阁解禁,一切供给如旧。”
言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谢陛下恩典。”
又没了声响,宫人正巧端着药碗进来。
苏誉挥手示意,宫人就将药碗端到了言生面前。
言生也没有多言,按照苏誉的吩咐一口饮尽。
见他喝完,宫人接回药碗退下。
苏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木盒,举到言生眼前。
言生的目光汇聚到这个小木盒上,疑问的看向苏誉。
苏誉浅笑,“打开看看。”
言生扭转姿势,在床上跪好。
接过木盒,打开来看。
是一个蜜饯。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苏誉。
苏誉浅笑未变,“你怕苦怕的厉害,吃了吧。”
言生怔怔看了许久,没有吃。
他忍着眼眶的酸意,努力的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他将木盒盖好,恭敬呈给苏誉。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奴才罪人之身,不敢受此厚待。”
苏誉脸上勉强扬起来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他没有接过。
言生也不敢抖动分毫。
苏誉看了他良久,没有动怒。
他理了理袖袍,状似无意的说:“回去吧。”
言生走下床,将木盒放在苏誉旁边的案几上。
跪下行叩拜大礼,再后退三步,才转身走出殿门。
苏誉的目光定在那一个小小的木盒上,没有想象中的怒到极致而扔下,也没有收回来。
就那么静静放着。
就如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只能顺其自然。
谁也牵动不得。
秦艽正担心的在院子里转圈,想着言生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混蛋不会再将言生拖出去打一顿吧?
言生的病怎么样了?不会烧糊涂了吧?
可是苏誉是皇帝,他们谁也奈何不得。
真的让他头疼的很啊!
真想着,院门被推开了。
他看着来人,喜从天来。
他走向前,问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病可好些了?”
“他没为难你吧?”
“方才有人过来将院门的锁卸下了?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言生听着他这一连串的发问,不仅不厌烦,反而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好些了,陛下命太医给我诊治了。”
“陛下没有为难我,还给了我药喝。”
“陛下下旨,我可以出去了。”
只是他不想出去了。
心都死了,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秦艽感受着他落寞的气息,看着他单薄的身影,也不欲多说,扶着他往屋里走。
接下来几日苏誉没有来过了。
言生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哪怕醒来之后也是不停的发呆。
真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秦艽多番劝解不下,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一月后,王衍前来传旨。
说是陛下要传召言生,命他前去伴驾。
言生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微笑,跪下接旨。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普通的伺候笔墨之事。
他在伺候之时从不主动开口说话,苏誉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
苏誉和他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反反复复的问他伤可好些了。
言生也反反复复的回答。
只是脸上毫无生气。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他犯下这么大的错,苏誉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
可是他偏偏很在意。
在意那晚苏誉的问罪,在意那晚的廷杖,在意这半年间他和苏誉的形同陌路。
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要奢求。
可是那时的苏誉真的让他好生牵挂,让他好生爱重。
他真的以为他和苏誉可以一直这么平淡下去。
可是事实告诉他,并没有。
君恩如流水,转瞬即逝。
他不禁鄙夷自己,是他心生妄念,他竟然真的认为自己在苏誉心里是一份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