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蒙着白雪的大道边缘,眼前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踏步而过,平坦干净的雪面被他们踏成烂泥,这些键壮的士兵脸色红润,他们通用的武器应该是附在背上的那把连弩机和巨大的箭袋,这些队伍的方向无疑是冲着襄阳城而去的。
“应该是西川的援军到了!”刘琦冷漠地看着车窗外面,手里啃了一半的面饼变得索然无味,荆州大战在即,他却在越来越远离这片战场,此战之后,荆襄百姓的脑海里,不会再有以故荆州牧刘表的后人,是胜是负,只会是刘备的影子。
没有谁愿意只做淡去的幕布,然而主角只有一个,那些争做配角的人,他们假装专注于自己的角色,目光都盯向一个位置,这是人性的贪婪之处。
见几个将军模样的人骑马过来,袁尚和史阿侧过脸去,把腰弯下来,缩在马背上,他们只装做是护送某位客商的家丁。
“襄阳可有战事!”马蹄在袁尚面前止住,那人用鞭子假装抽打他一下,这只是粗莽之人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回将军,曹军还没渡河,襄阳平静如初!”为了躲避事端,袁尚只好勉强回答他。
“噢,那你们跑什么!生意不做了?”
“没跑,家眷还在襄阳城里,老板去江陵办点事!”
“嗯,这才是荆州良民,走吧!”那人第二鞭子没有落在人身上,马蹄突然伸张狂奔,显然是坐骑挨了这鞭子,压迫感瞬间无影无踪,袁尚松了口气。
“恐怕也得有个十来万吧,刘璋这小气鬼什么时候变得大方了!”蔡夫人看着间断不息的人流,想起当初伏击孙策时刘表向刘璋借兵的事。
“皇叔的面子谁能不给!”刘琦看了看天,这句话带着莫名的味道,是不甘、无奈,更是悲壮。
让过军队,马车踏着泥泞前行,不多时,江陵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前面。
荆州从事的令牌可以让这辆马车在荆州界内任何地方畅通无阻,只是此时查看令牌的不是一名普通的门卫,江陵城守将军王威亲自站在北城门处,他天没亮就来了。
“袁从事,有什么大事能让你亲自出城办理的?”刘备要处理刘琦,这是荆州旧部们早就预料到的事,他们甚至能猜到具体的时间段,但如何处理没人能猜得到,他们只能通过加强各处关隘的盘查来摸清事实真相。
“王将军,消息挺灵通的嘛,我是个生意人,回趟江夏安排点事!”袁尚自然不愿意将事实真相透露给这帮人,坏了刘备的好事也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能请车里的人出来一下么,职责在身,不得不查验一番!”王威定了定神,他原本就是带着疑虑来的,怎么会轻意放弃寻找答案的机会。
“咳咳!”袁尚假装咳嗽几声,史阿会意,他从后面驱马上来,抽出腰间木剑抵住王威头盔。
“大胆,州牧从事过关,你小小偏将岂敢阻拦,退回去!”
“袁从事,职责所在,不得不查,还望体谅末将!”王威自是不敢拨剑相对,只能跪伏于地装可怜。
看来这货是不会轻易让开城门,对方软硬不吃,袁尚一时间没了招数。
“王威将军,难道连刘皇叔的命令,你也要违抗么?”正在僵持间,一个冷冷地声音从车箱里传出来,这个声音对王威来说再熟悉不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末将不敢,末将只想亲眼见见长公子!”王威把灵魂找回来,从声音上看,车里的人显得很平静,不像是面临胁迫或着死亡的威胁,如果南下是出于自愿,他当然不能强加阻拦。
“不必了,能见面时以后自然会再见面,按从事的意思,放行吧!”
“是!”王威恭敬地弯下腰,让到一边,后面两排守卫迅速闪开,任由马车穿城而过。
“谢谢!”出了江陵,奔走在前往汉津港的大道上,袁尚回过头朝马车喊道。
“没啥,一路上还要亏袁从事照顾,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一艘携带密封舱的客船像是约好的沿着长江北岸直奔江津,停靠在木桩搭成的浮桥边,众人从车箱里钻出身来,眼界瞬间开阔无比,困顿的襄阳城不仅禁锢了身体,就连心境都萎靡不少。
刘琦看着往来如飞的客船,百姓们拥挤在浮桥之上,不知道他们是迎送家人还是紧急撤离,荆州逢此大战,益州和江东又要莫名增加一批移民,荆襄的繁华来日无多,这片和平的净土将被杀戳与野蛮所侵占,而做为护佑百姓的一方诸候后裔,他显得苍白无力。
“走吧!”见刘琦专注于看风景,袁尚有点着急,他倒是一走了之,自己还得跑个来回,这大冷天的。
整个路程都是暧和的,船舱内燃着鲜红色的碳头,所有人都挤坐在舱内,外面的风冷,水更冷,由于是顺流直下,只需留一名水手执浆观察便可。
“宅子座落在何处?”袁尚的目光指向前来接应的郭冬。
“在江夏城南郊,离城门口不远,南集便在那一块,买卖方便,交通也不错,主要是僻静,柴夫和猎户很少光照那里,适合闲居静养!”郭冬是个会办事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敢让他独自去许昌干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换做买卖,凡事更加长心眼。
“以后我不在,长公子一家的生活用度都归你负责,缺啥补啥,万万不得有所减漏!”袁尚当着刘琦等人的面吩咐属下,就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好的,袁公子!”
“袁从事,真是麻烦你了!”蔡夫人总算挤岀一句人话,这个人一路而来的细心照料,她是看在眼里,原以为对方只是为刘备办事,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在办事的范围内,而是人文关怀。
“这些都是小事,只是三位打算如何消遣呆在江夏的这些日子,这点我真是无能为力!”袁尚微微一笑,物质上的事他可以把握,但心灵空虚便只有自己去克服了。
“不瞒显甫,我想趁着这阵子清闲,专研一下木工,车轮船橹之类的!”刘琦望着火炉,世间只有放不下的人才害怕清闲,放得下的人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做。
袁尚点点头,他又把目光望向刘琮和蔡夫人,当然不是问询,是倾听。
“不用佣人,我给他们洗衣做饭!”经过这一路,蔡夫人变化明显,她开始慢慢接受现实。
“平日我会下地种田,闲时去江夏城里逛逛!”刘琮这一说,差点没笑掉众人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