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水一刻都没有停止向前奔腾,刘备的目光追随着波浪消失在天际,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他经历了很多次,仿佛看淡了人世苍桑,乱世之中风云变化,不是人力所能及。
“主公,我在撤退江陵之前已经将夫人和公子送上了前往江夏的快船,他们应该是平安的!”王威领着刘封踏步而来,他心里非常清楚,刘崎还在刘备手中,现在荆州尽失,也怪不得谁,毕竟曹军太过强大,不是一方诸候能够抵御得了的。
“嗯,多谢王将军的照顾,刘备感激不尽,这位是...”刘备略略看了看刘封,似乎从没见过此人。
“此子乃我荆州旧部,若不是他提前在长板坡接应,我只怕难以逃脱曹兵的追击,桥体被拆除后,夏候渊的虎豹骑才没有及时赶到襄阳南门,否则后果堪忧!”对于刘封,王威心存感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在刘备面前,他毫无保留的细数刘封的功绩。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此番真是立了大功,对了,你也姓刘,是何家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无此子,只怕此番难逃一劫,刘备欣喜之余,不免想打探一下此人的由来。
“禀主公,末将从小便是孤儿,长沙的百姓将我养大,一直有从军报效国家的志向,只可惜未立寸功,无法领兵,只有带着十来个仓役驻守于麦城,听闻主公与曹军大战于襄阳,于是移防长板桥附近待机而动,不想...”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他便不好再重复,以免有自我吹嘘之嫌。
“唔,有志气,我身边正缺卫长一名,你可愿担之?”刘备心善,见是孤儿,又有行伍之志,不免动了同情之心。
“刘封愿效犬马之劳!”刘封喜出望外,立马伏倒在甲板上叩头不止,真是得遇贵人,从无兵藉考证到皇叔亲随,用了不到三分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差点被砸晕。
江东四万五千水军载着三万多荆州残部顺着汉江直奔夏口,维系近一年之久的襄阳之战正式宣告结束。
旧年即将远去,新的一年渐现曙光,许昌城外捷报频频,荆州大捷之后,四门的警戒稍有放松,唯独皇宫之内气氛诡异,按往年惯例,皇帝此时应该兴致勃勃地召见各宫妃子,和他们一起讨论年庆之事,各宫需要临时采办的名单都需得到皇帝的恩准,再送由丞相府复阅,款项一到,各自派出太监宫女出宫办理。
只是今年往日,却寻不见半点喜庆的味道,众人也不敢乱问,只能强忍着雀跃,等待惊喜的突然到来。
皇帝瘫坐在大案后面,殿内只留下荀彧一人,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朝延。
“看来我的预感一点不差,皇叔年事以高,不适合再做前军统率,襄阳惨败,而且败得如此之快,完全超乎你我想象!”刘协伏在案上,他很少饮酒,此时案上只剩下最后半碗杜康,空空的酒坛侧躺在龙纹鞋边。
“...”荀彧此时已经无话可说,因为他不在前方,也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刘备一夜之间便丢了襄阳城,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荀爱卿,彻查一下,临战前刘璋与曹操达成协议,撤回川中军团的事是否属实,这个刘璋,真是一大败笔,等联翻了身,第一个便要收拾他!”皇帝端起酒碗,将最后半碗酒一股脑倒进肚里,脸上泛起红晕。
“是!”
“真是汉室危难之际啊,西川叛变,能够与曹操为敌的,只剩下是江东、西凉、汉中三处了!”皇帝只能面对事实,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既然是赌,有赢便有输。
“陛下,臣以为,攻取荆州之后,曹贼定然不会就此罢手,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之势不可逆转,唯今之计,必须另择贤才力挽狂澜!”荀彧正陷入无比惶恐与忏悔之中,要是当初没有极力反对临阵换帅,或许也轮不到刘备来失荆州。
局势和人是两个最为复杂的东西,风评能力再强的人也无法预测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现在南方只剩下孙权一人,若要换帅,除了他,还能有谁?”皇帝哼哼冷笑,所有的选择并不在他。
“陛下,也不尽然,刘备虽败,但手下还有数万将士,襄阳和江陵虽然落入曹贼之手,但荆州百万民众的心却不一定归属于他,一但战事暴发,盟军若呈优势,他们必然会奋起反抗,重夺家园!”荀彧微闭眉目,一边思考一边对答。
“你的意思,还是按原定计划,让他来?”皇帝的脑海又呈现出那张俊朗的脸孔。
“对,就是他,此番跟随刘备经历了襄阳之败,应该有所感悟吧!”荀彧亦开始回忆对那人的印象,无论从地位、影响和品行,现在成了唯一的人选。
“那好,请爱卿即刻拟旨,我来盖玉印,马不停蹄发往江夏,汉室的兴亡,终究还是要靠袁氏!”皇帝不好酒,但不代表不能喝,独饮一坛杜康酒,思路反而清淅起来,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不会放弃。
“遵令!”
荀彧后退几步,见皇帝没有动静,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定在原地不停地眨睛眼。
“爱卿还有何事?”刘协不经意抬头,再次望见这位可怜的忠臣,孤独的站立如同刘室的江山一般。
“为免相府存疑,还望宫中之事一切照旧,新年伊始,陛下应当...”皇帝是个聪明人,指到为止,宫中的任何异动,司马懿定然不会放过,必然会抄记下来呈送给曹操,许昌城向来外松内紧,他们两个深有感触。
“爱卿提醒的是,我会注意的!”刘协朝他挥了两下手,示意接受臣下的批评,马上改正。
于是召集的御令传遍大小宫门,和往年一样,皇宫开始热闹起来,今年虽然有些晚,但并不影响这些寝食无忧的富贵中人,她们被选秀进宫,意味着已经取经完成,八十一难通通抛至脑后,安享西天极乐,至于江山归属,国家兴亡,完全被隔绝在宫墙之外。
许昌城南门的右侧小门在深夜开出一道小缝,一骑裹蹄快马飞驰而出,门缝迅速闭合,城楼上立着一个人,大约六十来岁,干白的短须附在脸上连风都吹不动,他远望南方,轻叹一声。
“伏校尉,事办完了!”一名牙将跑上城楼向那人禀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