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一路车马劳顿,要不先进府中歇息!”关羽引着一干将校拾步而来,上任月余,对袁尚的态度有所好转,毕竟不如张飞那般蛮横无礼,春秋不是白读的,也开始有点文士的感觉。
“过个江而已,没什么,对了,刘荆州呢,他怎么没来?”刘琦不来并不存在争议,以他现在的身份,几乎能与袁尚平起平坐,袁尚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哎!”二尺长须一扯,举头长叹,这个荆州牧,像是上辈子欠谁的,上任不到月余,把自己给活活累垮了,这官瘾未免也太大。
听他这一声叹,估计是刘琦身体状况不佳,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事,刘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荆州这块土地便拿得言不正名不顺,只怕孙权和刘备会借机发难。
身为诸候盟主,荆州牧有恙,理当先去探望。
“二哥前面带路,我们先去探望刘荆州!”袁尚吩咐一声,转身钻上自己的马车。
一行车马穿过冷清的大街,在江陵郡府阶下停住马步,别驾伊籍迎候于门前。
“恭候袁盟主、盟主夫人大驾光临!”
伊籍是刘家的旧臣,也是刘表的同乡,他对刘琦自然是死忠,除了刘琦,刘备在其心目中存有一定地位,襄阳之战前夕,为助刘备防御蔡瑁,他曾冒死渡过淯水劝慰张允死守樊城,最后终于熬到刘备亲率大军增援。
“机伯,外面风寒,屋里说,州牧身体可好?”这般年纪,衣覆单薄而腰背皆直,好身体,袁尚不得不与之套套近乎,荆州未来的冶理还要多多依靠这些老人在地方上的声望。
“盟主,医师来过多次,州牧的病,只怕一时是好不了!”伊籍这几日也是苦思冥想,看来长公子刘琦是没有富贵命,荆州初定时本应长子执位,却一直被蔡氏姐弟压制,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因争分夺秒操劳政务而损坏身体,志向不可得的痛苦他又何偿不是感同身受。
“带我去劝劝他!”袁尚将对方让到前面,表示尊敬之意。
众人跨入府院之内,将闲杂人等安置于客厅之中,袁尚携史阿跟着伊籍沿着廊道来到刘琦的卧房。
“咳咳!”隔着老远便听到几声低沉咳嗽声。
“刘荆州,袁盟主来看你了!”伊籍没有冒然推门,而是将头伸至窗前小声喊道。
“快,快快有请!”里面发出推案之声,刘琦只恨不能亲自开门迎候,要不是多亏了这位袁盟主,他哪有今天,殚精竭虑无以为报。
门被推开,屋子昏暗无光,刘琦缩于榻上一角,双手紧拈被角捂住胸口,他是怕咳得太厉害显得不雅。
“刘荆州,你怎么能累成这样!”望着月余不见体貌大变的刘琦,还以为他是染上了毒瘾,看着榻沿案上堆积如山的书筒,袁尚感慨万千。
“一州之重任在身,战事稍停百废殆兴,又逢春耕时节,农桑必须并举,我若松懈了,百姓将千难万难,于心何忍!”刘琦隐着病痛将身体坐直,他不想让袁尚看出,自己己经不堪重任。
荆州人才济济,上有伊籍、诸葛亮之辈,下有孙乾、糜竺等人,何必把自己累成狗,看看刘备那刺史当得,跟个皇帝一般,这位兄弟未免也太实诚了。
“盟主,这是我新近研发的铁犁模型,你看看,经过反复试验,将大大改善垦荒速度,让他们先打造三百架分配下去,今年的春耕要远远超过往年之规模!”刘琦收回目光的同时变得神采飞扬,似乎忘记自己的身体状况,从案上一堆书筒下面抽出设计图来。
袁尚略略看了看,他不懂机械制造,但看上面的几何图形非常工整,便知是对方花了不少昼夜煎熬出来的,不免心头涌起酸味。
“太好了,这将对荆州农业复苏起到关键性作用,刘荆州可是立了头功!”病人除了良药,更加需要心药,事到如今,袁尚只希望通过鼓励让刘琦心里好受些。
“咳咳,家父创业不易,我是多么想维护这片热土的和平与繁华,可惜...”刘琦自然看得出来,盟主这是在安慰他,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
“兄弟,暂且将身上的事务放一放,安心在这里养伤,政务那些事,可以分给机伯和孔明些,不必太过操劳,将来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要你去办!”袁尚给他递起痰盂,用左手拍打着刘琦的后背,让他将咽喉内的淤痰吐出来。
一声暴咳之后,果然逼出那团青白相间的浓痰,刘琦瞬间舒坦多了,他转过头,用感激的目光照射着袁尚,想当年,要是袁刘两家的父辈能早点联盟,让他们早些相识那该有多好,也许根本就轮不到曹操四处撒野。
“显甫老弟,我少小多病,身体向来不好,能够挺到今天,亲眼看到是你主政荆州,家父基业能得袁家护佑,已经心满意足,只恨不能尽忠职守,在你麾下尽职尽业,遗憾呐!”刘琦呼吸顺畅之后,不免多说些话,虽然没做词藻上的准备,但都是肺腑之言。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先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好生养病吧,我们都等着你康复呢,这些就先拿走了!”袁尚摆手让史阿进来,两人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装进木箱子,一并抬走。
“显甫,你等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袁尚正要出门,却见刘琦的身子突然向前倾,伸手像是要捉他。
伊籍会意,从袁尚手里接过箱子上的铁托,和史阿一起抬箱而出,转身为他们合上门。
袁尚半蹲于榻前,望着刘琦蓬散的长发和突出的额骨,心里不是滋味。
“刘琮虽已及冠,可他涉世未深还是个孩子,无论将来他们犯了怎样的过错,还请显甫能够出手保其性命,如此,我便可以放心地去见父亲大人了!”刘琦紧紧捉住对方的手,生怕他不答应,这也算是临终遗言吧。
“兄弟放心,此事就交给我了!”真没想到,蔡夫人为了刘琮曾多次要加害于他,到临别之际,还在为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做担保,真是宅心仁厚。
“还有一事我不得不提醒显甫老弟,刘备此人,不可不防!”考虑完自己的事,他不得不替眼前的人着想,也只有袁尚安全了,刘琮才能无忧。
“明白!”
两件紧要的事交待完,刘琦的手突然一松,刚才这番激动几乎用尽所有力气,他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缓步退出屋,轻轻合上房门,袁尚暗自告戒自己,虽然分划了其部下,将他囚禁于长沙城内,还是不断有人提醒自己要提防此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