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自打出生便感受不到世间的温暖,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特别是女人,天生便是感情细腻的柔性动物,母亲去得早,父亲圈养她长大成人,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不曾知道男人为何物。
家门被那群野兽般的浊物踏破,一双双扑闪着欲望的眼睛色眯眯在她身上乱扫,这颗深藏以久的心将被像货物一样贩卖,她不想做自己父亲的筹码,于是发誓谁都不见自囚于人间,直到一个女人闯入她的视线,这个女人,差点让她以为找到生的希望,可惜,表面上吃斋念道俨然净土神坛,没过一天就露馅了,其实对方内心充斥着嫉妒,不要以为她是为了别人的利益假装牺牲自己,那只是赌注。
韩茜什么都知道,张琪瑛接纳自己在为马超着想的同时,其本质是在为自己考虑,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是一匹流浪西北荒野的孤狼,想让他成为真正的猛虎,同时也在为自己所信奉的神灵开山修路遇水搭桥。
她看透了人间的丑恶,本以为找到了心灵栖息之地,却变得更加孤独。
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更小的囚笼,既然这是一个不干净的乱世,就让自己做一朵带刺嗜血的食人花,杀!杀!杀!
所以她不会甘于人后,更不会受正室夫人压制,拿下潼关,便是要证明给马超看,她才是最优秀的妻子。
可是如今,却像天使折翼般躺在潮湿昏暗的地牢里,等待着,冲动的惩罚。
寂静数个时辰之后,牢门被人推开,有个身影从光明走向黑暗之中,走出阎王殿中判官的步伐,充满思索和犹豫,似乎对眼前这个犯人的处置还拿不定主意。
“姑娘!”那人拉扯一下某处的绳索,头顶响处,向外翻出一块栅板,光从方形格子里照下来,那个说话的人露出黑白分明的脸来,这是一张老脸,精干睿智的老人脸。
见对方疑迟间顾不及说话,那人找了块干净地打起坐来,两人的头颅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也许是想给犯人营造平易近人的感觉。
“我是这支部队的参谋,左军师钟繇钟元常,我做过司隶校尉,曾与你的父亲韩遂以及你的公公马腾都是好朋友,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各为其主而已!”
见这老头认识自家老头,韩茜稍稍将头抬起,开始正视起来。
“你想怎样?”人越老心越坏,而且像他们这种年纪,爬到这个位置,内心陈府不是一般的深,韩茜自认倒霉,不想多说废话,知道结果便可。
“我想放你回去,好好跟你父亲和夫君说,此次生擒你纯属误会,就说我钟繇后悔莫及,如有可能,当面请罪!”他和文和的想法是一致的,在丞相没有做好收拾西北局面的决定之前,稳住潼关一线至关重要,如果西北联军能够乖乖呆在长安不闹事,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几年时间,等到关中疫情过了再说。
“你在他们眼里是敌军,捉我又放了我,还说什么道歉的话,谁会信,我既然被你们捉住,就意味着名节清白没了,就算回去,也没人要我,不回!”
这姑娘,也真是个奇葩,好好放她回去还不愿意,钟繇有点摸不着头脑。
“姑娘,那你想怎样?”平息完内心的彷徨之后,左军师大人撩了下自己的袍子,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在这里好吃好喝,等西北军杀入潼关救我出去!”韩茜似乎在故意气他。
钟繇微微笑了笑,一看便知这还是位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姐,而且性格还有些怪异,想想韩蛮子能养出这么个女儿也不足为奇。
“你就这样子走了?”见老头撑膝而起,什么都没留下,韩茜朝他的背影嚷道。
“这里是地牢,姑娘,挨饿受冻乃常事,你愿意在这呆着就好好呆着,等你父亲来救你吧!”
一声拉扯,头顶的光瞬间消失,加上牢门被人合上,万物又重回深黑色的背景之中,伸出双手,五指依稀可见,还好现在的耗子和蟑螂都奔有粮食的地方去了,没时间搭理她。
钟繇迈步走出地牢,外面贾诩和高览并手而立,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出来人的脸上。
“怎么样?”文和焦急问道,以西凉人的脾气,等不了这么久,眼下潼关关墙下面,已然堆满人头,要不是几位将领强行将曹彰摁住,他早就应战下去与马超厮杀成团了。
“这姑娘和他的父亲一样,倔脾气,偏偏不肯回去!”钟繇摇摇头。
“军师,这事由不得她,我带几个人强行绑了送下去,不信她还能自己爬回来!”高览挥动着拳头,这么多汉子在,还怕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
“现在送回去,只怕是晚了!”西凉军集结成阵,正在向山头涌来,放不放人意义已经不大,把她放回去,反而会影响士气,现在押在手上,至少马超这几日还会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动手。
文和点点头,正如郝昭传回的情报上说的一样,三家联姻之后,西北决战在所难免,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死守关隘,等待关中援军到达,再从长计议。
“走,关上瞧瞧去,哎呀,这位祖宗爷,出去一天就不消停!”钟繇拼命摇晃着脑袋,曹家世子当中,就属曹彰最没脑子,一身莽夫之气,冲动无比。
西凉骑兵齐声一吼,潼关地界抖三抖,山谷回音震荡,吓得不少胆小的曹兵捂住裆口,纷纷举手要求上茅房,关上的步弓手人人腕臂发麻,那个难受。
“楼上听着,交出盟主夫人,献出城关,饶你等不死,要是稍晚些,踏破关口,玉石俱焚!”楼下西凉兵齐声大喊,气势如虹,响声震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答话。
“放开我,放开我!”关城的背后,曹彰被几名将军困住,挣扎到四肢无力,这帮杂碎,钟繇那老家伙回来,全都怂了。
“此事彼为严重,我担心近日潼关吃紧,需要事先提醒许都,由他们转承丞相,西北之事不可再拖了!”文和望着从关前一直延绵到长安东门的敌军大帐,露出忧愁之神色,雄关一破,宛洛之地如覆平地,后果不堪设想。
“嗯,文和所言极是,我即刻修书一封,将这里的情况快马报与许昌!”钟繇拍了拍贾诩的手背,转身向关下走去,想想南军惨败,若能移师西北打几场小胜仗,对丞相来说,无疑是在天下人面前给他个台阶下,还是贾诩考虑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