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令君!”议事大厅雕花红漆门被左右推开,通信斥候飞奔而入,脸上表情复杂,不免让在座官员神经紧绷,最近的有大事是一件又一件,只要有人推门而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荀彧侧眼看了看司马懿,这几天联署办公一团和气,办事的效率有所提高,只是皇帝要北迁的事一直拖着,谁都不敢给天子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件事只能等远征在外的丞相回来方能解决。
“报吧!”司马懿还以为尚书令不方便问,于是松了松批文姿势,回头望着来人。
“丞相率二十万大军回师许都,已至南门外!”
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荀彧和司马懿同时落下眉头,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竟然没有提前通报,即使现在领着百官赶过去,迎候完全是来不及的。
“令君、主薄大人,现在该怎么办?”众宫府之臣都把目光指向二人,是迎还是不迎。
“现在去只怕是晚了,你,继续前往打探,看丞相车撵是往丞相府还是来宫里,速速来报!”疫情当前,没有及时迎驾算不上过错,再说回来也没事先通知,荀彧还是决定稳一下,待机而动。
“是!”那名探报领命而去,只听外面马蹄声远去,众人才放下心来,有尚书令顶着,想必并无大事。
“丞相回来的话,诸事就好办了!”司马懿朝荀彧莫名笑了笑,这曹操回来,百事皆管,他这个相府主薄确实是要轻松不少,荀彧就不一样,曹操指明方向,他的尚书台就得满功率运转。
他这一笑,文若自然知道是在幸哉乐祸,心里庆幸,还好计划没有按期执行,曹操这么一突袭,说不定被逮个正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报!”
众人讨论未止,探马跑完一个来回,见他如此迅速,想必丞相离此已经不远。
“丞相去了哪里?”
“丞相携出征文武以及两口棺材正往许昌宫而来!”士兵额头流着汗,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连他都想不通,曹操为何带着两口棺材进宫,如果是其它臣子敢这么干,估计还没等到外宫门,在许昌大道上便被禁卫军以谋逆罪逮捕了。
“棺材?什么人的棺木?”荀彧完全愣住,能当斥候之人必是耳聪目明,大白天绝对不会看错。
“令君,先不用管这么多,远征大军班师回朝,按律当由天子亲自相迎,还是快去通知陛下,我们在宫门处迎候丞相吧!”司马懿也有些不明觉厉,只是他没慌到忘了规矩,丞相此番打了败仗,显然是不太高兴,这个时候若是伺候不周,估计又有大帮人要因此掉脑袋。
他这话到是提醒了荀彧,每次出征,胜战则赏,败战必罚,为尽量减少生灵涂炭,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其实献帝也不是聋子,他的太监团队也是千里眼顺风耳,没比尚书台内的人晚知道曹操回师的消息。
没等报信的进入内宫,皇帝携成年皇子们已经出了未央宫,跨过金水桥临驾迎门口,甚至比荀彧还早到。
“都起来吧!”见百官慌慌张张而来又纷纷跪了一地,皇帝朝他们摆手。
于是以皇帝为前锋,众官员按上朝时的排位列队而立,陆续有迟到的人从后面插入队伍。
风从两侧绿荫上刮来,文官们不禁打着寒颤,此时白云化乌,两朵合并将太阳隐入云层之中,天地之间变得灰浑无比,宛如恶魔即将降世。
“来了,来了!”有人伸颈向前探望,果见前面缓缓行进着一队人马,当头罗盖华丽,顶上扎着白色丝巾,高头大马之上,一身素缟的曹孟德面无表情,后面刘晔、华歆、杜袭并行,众武将随后环绕,最显眼的莫过于左右各八名士兵所抬棺木,在道路上起起伏伏,像是有万千斤重。
“还真有棺木被抬来!”刚才还不信,现在群臣之中纷纷窃语,丞相如此怪异的作为到底是何意。
这行人多达数百,走在路上却鸦雀无声,也不见人抹泪哭泣,直到停步于离皇帝不足十步的位置,曹操才扬手叫停,他坐在马上俯视着当朝天子,脸上露出轻蔑之意。
有士兵搬来马凳置于绝影身侧,华歆急忙翻身下马,急步于马凳旁接住曹操。
“丞相远征归来,劳苦功高,联特率百官在此迎候大驾,共贺我王师所到披靡,战无不胜!爱卿于路辛苦!”皇帝整了整笑容举步向前,伸出右手来要牵曹操的左手。
“恭迎丞相搬师回朝!”众臣见状也跟着拱手弓身。
“哼!”曹孟德甩开皇帝之手,抖了抖青白相间的胡须,像是对此次出征很不满意。
“爱卿,你这是...”皇帝见曹操不给他面子,又不好当面驳斥,只能红着脸站到一旁,往常便是这般光景,百官们司空见惯,也没人敢出来说句公道话,只能等丞相自己气消,这事才算过去。
“陛下,你睁眼看看吧,来,你看看!”曹操见皇帝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反倒伸手将他的胳膊死死挽住,连拉带拖往并列的两口棺材处走去。
曹操虽老,但也是行伍出身,身经百战跨马持槊,刘协体弱,长困于宫中,自然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往前走,后面廷官为皇帝擦了把汗,荀彧和司马懿互望一眼,像是在彼此询问,这棺木中到底躺着谁。
“让开!”曹操大吼一身,那些挡在寿材前面的兵士向触电般向两边闪,给丞相和皇帝让出一条通道。
“我曹操为了刘家的天下,南征北战,流血牺牲,倒下多少族人家臣,放眼秦汉,谁能当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难道,那些享受锦衣玉食的人还不满意嘛?”
“征战兖州,失我志才,收复宛城,损我典韦、昂儿,南征刘表,今又折我冲儿,天负我曹氏子臣也!”说到激动处,曹孟德抬手擦泪,泪满襟。
“丞相,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失可招将,兵失可募兵,只要大汉江山在,何愁贼众难平!”皇帝急忙扶住对方,不免好生安慰几句,想来曹操吃了败仗,怕天下人耻笑,心情沉重是必须的,不过刘协今天有些高兴,曹贼,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打哭的时刻。
“呵呵,呵呵呵!”皇帝话没说完,曹孟德突然止住眼泪,莫名发笑。
“丞相...爱卿...”这一反转,弄得皇帝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曹操克中原,平关中,收河北,夺徐青扬之地,何时曾败过,陛下不是在说笑吧!”
“是是,此番丞相一举攻破刘备,夺取樊城和襄阳重地,实乃大胜也!”皇帝见他这么说,也只能换个角度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