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邺城在经历着战后重修,秋收之后,从各地抽调的服役壮丁连继工作了三个月,直到十二月底,各个修复工地才停止动工。
朝廷提供壮丁们赖以维护生命的食物,只需助其熬过严冬,争取春耕之前再干三个月,工程的进度当会大大提高。
蒋干提出扩大服役范围,躲开春耕和秋收两大忙季,既不耽误农耕,又能大大加快工程进度,这个方略颇受曹植赞赏,不过却招来荀攸和崔琰的反对。
“如此反复利用劳工,超出朝廷规定的服役标准,原本每家只需出一个壮丁,现在变成两个,年龄范围两头都拉大了距离,河北百姓怨声载道,这不是长冶久安之计!”崔琰本身就是河北人,自然会替家乡的百姓说话。
“好不容易建立起安定团结的氛围,不能因为修建城郭而毁坏,百姓才是我们最大的依靠!”荀攸这么说就不能被理解了,曹植认为他这是出于政治目的,对方本身就是支持曹丕的。
“我即奉丞相之令前来监工,修缮城郭和建设三台的事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子翼的办法很好,就这么办!”其实在他们讨论之前,已经是按蒋干的计划在调整中,这几个月进度明显加快,曹植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于是拍板决定。
下面一干河北文武议论纷纷,有支持曹植的,也有支持荀攸和崔琰的,但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他们两人手中。
“张将军,雁门关那边怎么样了,我可不想修建好的城池,遭受鲜卑人的破坏!”曹植并不想知道众人在议论什么,乃将目光平视张合。
“平虏校尉牵招多次大破鲜卑,北方安定如初,公子大可放心!”张合不敢与他对视,上前拱手作答。
“那就好,前往辽东的道路也需早点清理,蒋司马还等着去辽东核查袁尚贩卖私盐一案呢!”曹植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众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前往辽东的路不是一直都很畅通吗?
其实堂上这个蒋干,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待见他,这一来便出那么多馊主意,都巴不得他早点前往辽东。
这事也只有曹植和蒋干才知道,查案只是一个借口,前往河北控制局势,为自己扩充势力范围,才是真正的目的,曹植在使心眼这块缺蒋干不可。
“是,未将尽快办!”大佬说此路不通,那便是不通,张合不敢争辩。
荀攸无奈地摇摇头,放眼坐在一侧的崔琰,见他捏着胡须神情自如,好像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待到众人散去之后,荀攸单独拉着崔琰同步,还特意压低自己的身子。
“从事大人,有时候,我实在是琢磨不透您这位女婿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他是想说,你崔琰身为曹植的岳丈大人,在有些事情上应该拿出长辈的态度,而不是一味的忍让,河北百姓骂的可不是曹家,他们痛恨的是背叛家园的叛徒,联合敌对势力来奴役他们。
毕竟河北回归朝廷也不过四五年间,加上南方多起战事,徐、青又出现反复不定的情况,稳定并、冀、幽三州极为重要。
崔琰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公达,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是我的女婿没错,可他更是丞相的爱子,一身龙虎之气,只怕没人束缚得了!”
“监工是没有问题,可这也管的太宽了吧,你这个冀州从事基本上不用干活了!”荀攸甩了甩袖子,见崔琰也开始耍无赖,他便不知再说什么好,于是甩腿走开。
“嘿嘿,都把战火引到我的地盘上来了,还想拉老子下水,我才没时间跟你们玩呢!”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崔琰暗自笑起来。
想想自己这么大把年纪,能够保住氏族不像袁氏那般覆灭就行了,抱住曹植大腿,比赌什么都强,他的反对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至少这些话传到河北百姓耳朵里,也会有人同情他崔氏,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曹植的安排下,不到三个月,蒋干便搬进了丞相别院,平日多出了一帮鬼鬼祟祟的人出入此间。
其实大家都知道,自从朝廷收复河北之后,邺城到处都有鬼鬼祟祟的人。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等那个办事的人进来,荀攸小心关上房门,又在两人面前拉下一层帘子,让窗外的人看不到里面。
“都查到了,军前司在邺城有十几处办事地点,他们的行踪非常隐秘,我们的人很容易跟丢!”
“那个荀攸每天都做些什么?”凡是曹丕的人,都是蒋干特意关注的对象,他要为曹植在邺城扎根扫清道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他一天早中晚三泡茶,府上也很少与人来往,城北有家茶叶店是经常去的地方,叫品茗斋!”手下人观察的非常细致,甚至将对象每日的行踪登记在册。
“你们有没有查过这家店老板的底细?”蒋干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老板是地道的河北商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每次见面他们两个也只是寒喧几句,并无深谈!”
“就没有别的人和他在那里巧遇?”
“没有,他总是挑客人少的时候去,每次买的东西也不多,宁愿多跑几次!”
“那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鬼,你们继续跟紧了,有什么新的动向,马上向我报告!”蒋干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嘴里却不失逻辑的交待,果然能一心两用。
“是,全凭蒋司马安排!”作为下属时不时表明自己的忠诚是很有必要的,同时也是在提醒对方,信任一个人是需要成本的。
“好好干,我一定会找机会把你调回许昌,让你们全家团聚!”外派办事人,将其家眷扣押于总部,这府内司经常干的事。
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证之后,那个人露出会心的微笑,两人确认过眼神,荀攸快速打开房门,对方趁机猫腰闪出去,两人的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是那个人从来就没有进去过一样。
蒋干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走向茅房。
当然也有人将这些秘密的会见禀报给曹植,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举动都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三台是曹操亲自参予设计的伟大工程,其中最为辉煌者莫过于铜雀台,台基皆为巨石堆垒,台高百米,玉阶三百步,上面楼台亭阙层叠不穷,登高而望,北斗七星清晰可见,万里江山尽收眼底。
此时曹植正在心中构思着一首荡气磅礴的浩瀚诗,他想待台成之日,亲口献于父亲曹操听。
曹家父子三人颇有诗情,其中以曹植才气最佳,在士人之中,名气最大,由他来为铜雀台提诗作赋是最恰当不过的。
在这一点上,它远远胜过曹丕。
“我命中缺水,北方是我的吉地,正如子冀先生所言,相比许昌,邺城才是曹家子嗣们争夺的中心战场!”槽植站在这个战场的中心,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仿佛要张开双翅,跃跃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