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升迁的消息不径而走,风声落到刘备耳旁,他那颗忐忑不安之心终于彻底死了,袁尚笼络人心之术竟然能生生挖下玄德墙角,想当年曹操费尽心思都没能从他手上夺走关羽,今日,是莫大耻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玄德高高举起酒杯,将其与落日平齐,轻吟两句感叹时光的诗句,最后一口饮尽,他松开撑得麻木的右臂,抬股坐于门前石狮背上。
“砰!”院门被撞开,张飞重踏虎步进来,他脸上写满醋意,一身酒气盖过玄德壶中液体,走到跟前又后退小步,打出两三个饱嗝。
“大哥,为什么,为什么,我张飞在前线出生入死,他,赵子龙...凭什么!”
张飞大嘴张开时,露出洁白牙齿,和脸上肌肤形行鲜明对比,黑中透着绯红,他心中极为不服,这是袁尚之偏见,也间接说明身为大哥的刘玄德无能,没有照顾好自己兄弟,过于偏爱赵云。
“三弟,这不是我的决定,大哥也从没建议过,那是他袁尚袁盟主自作主张!”刘备捉起身旁酒坛子摇了摇,真是天要亡他,竟然没酒了。
“要酒是吧,我这有!”张飞大喝一声,将搂于腰间的半坛浑酒当空甩出。
玄德没醉,故而能单手接住,随后将手中杯子弃于地上摔个粉碎,举起酒坛浇灌起自己的喉咙。
“这个庸主我们不必跟了,要不咱自己干吧!”张飞先回头瞧瞧身后,转过脸来轻声喝道,脸上写满无限美好之瞳景,他相信自己的大哥有这个本事,现在二哥云长占据江陵,手上有数万精兵,只要下定决心,什么事不能做成的。
“嘘,你小声点,这种话不能乱说!”玄德放下酒坛子,同样四顾不瑕,最后朝自己兄弟伸出食指。
“大哥,瞧瞧你,谈虎色变!”张飞觉得郁闷,沉声呼喝同时一拳擂在狮背上,让刘备随之感到震动。
“忍耐,只有忍耐才能成就大事,切不可逞匹夫之勇,等云长将所辖精兵训练个七八成,那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力量!”刘备轻轻抚摸着座下狮身,感受着石头凹凸不平的机理,那些坎坎坷坷不正是自己走过之路么。
“我看你就继续忍吧,哎!“张飞长叹一声,转身拾步而去,看来找刘备也只能是泄泄火,压根起不到作用。
“主公,主公!”张飞刚走,孙乾从院外进来,他刚刚分配完军中粮草,此时身上还粘着不少马料屑,于是边说边拍打着衣袖。
“公佑!”刘备抬抬手,有气无力地叫着他的字。
“主公,我刚从北校场回来,魏延将军说晚间会亲自过来拜访你!”孙乾想着自己传来的好消息能够让刘备轻松些。
魏延?刘备狐疑看着孙乾,这个人此时来接触自己,会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呢。
这个人平日可是专门有意无意和自己对着干,而且他现在充当袁尚中军守卫之职,明显是其心腹。
“公佑,帮我去请法正先生过来,就说有要事商议!”刘备一时拿不定主意,为避免遭到袁尚手下暗算,谨慎起见,还是先问问智谋法孝直的好。
“好,我马上去!”孔乾愣了一下,难道皇叔压根就没把他当成智谋之士么,法正有的本事他也有,又不好明问,只能按计从事,于是转身离院而去。
此时院中秋叶满地落,玄德遂伸袖擦了把嘴,抛弃置于地上的酒坛子,踱步往里屋走,他特意吩咐站在府门外的哨兵,等法正来了直接引他去内书房相见。
玄德回到书房,从木柜中拿出火折子,将炉中炭堆顶上的木屑打燃,又开出小半边窗用来通风,于是拿起一本《雅风》诗集漫不经心地看起来。
读书不到三两页,卫兵便将法正带来,法孝直身着几件单衣,还是冻着嘴皮发青,目光坚毅中尽显风霜。
“来来,孝直,先烤会火,将身子暧暧!”玄德立马放下手中之书,站起身迎上去,又吩咐卫兵去取酒壶来,他想热些酒给智谋暧暧身子。
“皇叔,叫我来,有何事?”法正一边伸手烤着火,又怕刘备等不及,于是抖声问道。
“魏延通过孙乾向我表达有接触之意,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听听孝直看法!”刘备的话一直憋在嘴边,法正这一引,崩嘴而出。
“魏延呐!”法正轻声喊出来,随即开动脑筋,从记忆深处打量这个人,在襄阳保卫战中,魏延的身影出现比较频繁,转移到江夏之后,他便成了公子刘琦的跟屁虫,后来又帮袁尚拿下江陵,现在又成了盟主眼前的红人。
根所常理判断,这人有些悬,他是个聪明人,谁冒尖便跟谁,至少现在,以刘备的处境,他不至于打草惊蛇。
不过,这个时候做出如此举动,想来也并非是袁尚派他来试探玄德,要刺探有人比他更合适,那么问题来了,魏延此举到底想做啥?
“怎么,孝直也看不透此人?”刘备低沉眉头,心里犯难了。
“不管他来有什么目的,主公只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是,不妨借机探其虚实,若真有结交之意,那可是一大利好呀!”
“先生所言极是!”见他这么说,刘备宽心许多,总之,送到碗里的肥肉不得不尝尝,至于是什么滋味,尝完便知道了。
“主公,魏延将军来了!”正当两人会意之时,孙乾在门外小声嚷道,此时天巳入夜,星月暗弱,恰逢密会朋党之时,说不定对方是看了天时才来的。
“要不,孝直坐陪?”刘备觉得不能因为新客人冷了良谋。
“不可,不可,我为皇叔谋划一事暂不可公开,以免袁尚提防,你们谈,我先告辞了!”法正说着向玄德连连拱手,孙乾引着他往后院门走去。
刘备点点头,目送完法正,自己跨步出正门来迎魏延。
出了厅门,便见一位将军跨步执剑,望着州牧府两旁石狮发呆,那人长须冉冉,正是魏延魏文长,或许他还颇懂些艺术。
“哎呀,是哪股风将魏大将军吹到刘某陋室,真是荣幸之至!”刘备抬高声调,将对方注意力夺取过来。
“皇叔真是过嫌了,这还叫陋室,你府上要比盟主帅帐气派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荆州军统帅呢!”魏延神情自然,竟然还朝刘备开起玩笑来,换在从前,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借着袁尚信任,敢在刘备面前拱手而立,好一招借力使力。
“魏将军说笑了,我哪敢和盟主相提并论,里面请,里面请!”刘备还是首次压低身份亲自接待手下将领,他甚至亲密拉着对方的手,两人并肩入厅。
酒菜被陆续送上桌,现在正是晚膳时间,魏延也是故意空肚而来,他想看看,刘备为了招揽人心,到底愿意花多大的本钱,没想到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堆得案面都放不下来。
“皇叔真是客气了,末将实不敢当!”
“魏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前些天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和盟主都要丧生叛兵之手了,就当我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