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又被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曾有一回,吴戢蹲在墙下,又冷又饿,打着喷嚏,鼻头冻得通红,全无半分国公府公子形象。
彼时,楼昭钺提着食盒、打着伞,于风雪中向他走来。
那时他就很想说,他很像一位神明。只对他仁慈的神明。
而今夜,楼昭钺又在他即将绝望之时现身。于是他伸手,抓住了神明的衣角。
他的神明没有避开他的触碰。
如是他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连璟找来干净的水给宋星寒与江映雪喂下,回头时便见楼昭钺背着吴戢走来,身边跟着的常青手里提着忍冬。
整座江宅彻底被大火吞噬,这是他们默许的结果。因江宅位置暴露,他们不能再在此长居。
江映雪与宋星寒身体不适,不宜在外逗留,眼下需要寻另一个住处安置他们。众人商量着去客栈投宿,楼昭钺背上的吴戢忽然开口道:“……我在郊外有一座别院,去那儿吧。”
他脑袋靠在楼昭钺肩头,饥饿与烧伤的疼痛使他精神恍惚,说话有气无力,环着楼昭钺颈部的手亦滑了一只下去。
楼昭钺蹙眉,默默将他从背转为打横抱在怀中,抬眸对连璟道:“走吧。”
众人便不再耽搁,即刻披着夜色赶往郊外。
吴戢的这座别院不算大,只两进两出,供人住的厢房五间,其余的便是书房库房灶房等等。
别院常年无人居住,只有两名负责扫洒的下人。楼昭钺抱着吴戢进了卧房,刚把人放在床榻上,吴戢便道:“你……先去看看小……宋小公子和江小姐吧,不必管我。”
他本想说的是“小雨”和“阿雪”,毕竟在江宅来往多次,早已和众人熟络。眼下,他成了烧毁江宅的罪人,只怕是没资格再如此亲密地唤他们名讳了。
虽然他浑身疼得难以忍受,连昏过去都做不到,可至少性命无虞。而宋星寒和江映雪既中了迷烟,又吸入了火场的浓烟,危及生命,需要楼昭钺时刻照看。
楼昭钺闻言却没急着走,他看着吴戢此刻的双腿,通红干裂,部分焦黑如木炭,显然已坏死。
以凡界的医术,是治不好了。
腿被烧成这副模样,寻常人此刻该是痛得嚎叫不止,可吴戢却是一声不吭,还劝他先去照顾其他人。
怎会有如此痴傻之人?
他坐在床头,握住吴戢的手,俯身吻住他的唇。吴戢没料到楼昭钺会忽然吻他,双眼陡然睁圆。
“阿钺……唔……”
楼昭钺不停地换着方位吻着,不让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察觉到楼昭钺在脱他衣服,他忙偏过头伸手一推:“……别。我这具身体现在很丑陋,我怕你看了扫兴。”
楼昭钺却充耳不闻,掰过他脑袋一边深吻一边解他衣裳。他无力反抗,只得闭上眼接受。
楼昭钺直将人吻得气喘吁吁神志不清了,方移开唇瓣,凝着对方通红的双颊,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找你。”
落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起身离开了。待吴戢回过神来,才发觉楼昭钺只是帮他褪去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外衣,且自己的腿不知几时被施法治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发现叫他心情亢奋不已。
阿钺没记恨他……阿钺没记恨他!
他抬手捂着脸,低低笑出声,笑着笑着,一行清泪顺着指缝溢出。
真好啊……真好……
这一厢,宋星寒与江映雪表姐弟俩被暂时安置在同一间房。宋星寒年轻,身体状态较好,喝了药,在通风的环境待上些时辰,便好得差不多了。
唯独江映雪,被浓烟呛得诱发了剧烈的哮喘。此刻正大口呼吸,有气进没气出,一张脸憋得泛紫。
“三王子,求求您救救阿雪吧!卿嫆在此给您磕头了——”
卿嫆急得朝楼昭钺下跪磕头,楼昭钺却不为所动,只微微一叹,道:
“不是我不肯救她,而是她底子太差,这些年全靠得珍贵药材续命。能活到至今,已算她福大命大。而今哮喘发作,只能说药石难医。”
江映雪伸出手唤道:“……阿嫆,不必、不必劳烦大哥了。”
“我知道……我身子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大哥他……已经尽力了。这半年以来,多亏有你,我才能走出家门,感受这大好山河。也多亏有你,我才能认识江宅的大家。虽然……我眼睛看不见,帮不上大家的忙。但大家皆不曾怪我什么,还处处对我多加照拂。这些时日里……我过得很开心……”
她说着笑着,因呼吸不畅,每说几字便停顿一番,仿佛随时都要咽气。
“阿雪,别说了……”卿嫆鼻头微红,握住她细嫩如青葱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她再次转头看向楼昭钺恳求:“……三王子,阿雪她才十六岁啊。人生才刚起个头,就要与世长辞。这对她多么地不公?求求你,救救她吧。我相信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只要能让她活着,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宋星寒也挣扎着下了榻,“楼叔叔,求求您,救救我表姐吧!”
连璟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对楼昭钺道:“你若有办法就救救她,此番算我欠你的。将后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