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三天的马儿不知从哪个山沟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果子,来到了易年所在的树下。
当瞧见易年的样子后,嘴里的果子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眼睛不停朝着四周看去,却不见那老人的身影。
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心翼翼的走到易年身前,低下大头,轻轻在那不算宽阔的胸膛蹭了蹭。
看那样子,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主人一般。
感受到马儿的安慰,易年终于有了动作。
伸手在那大头上摸了摸,眼中的悲伤渐渐消散。
或许是消失,或许是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别瞎跑…”
声音有些沙哑。
像是责备,也像是关心。
可能是后者多。
毕竟这一刻,只有马儿还在自己身边。
听见易年沙哑的声音,马儿又蹭了蹭。
离开易年的胸膛,转身把果子叼了过来。
若是以前,易年一定会投来嫌弃的眼神。
所以马儿做好了被易年拒绝后吞掉果子的准备。
可出乎马儿预料的是,易年竟然接过了果子。
在身上擦了擦,咔嚓一口咬了上去。
瞧见这一幕,马儿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仿佛是在说,你怎么吃了,我就是和你客气客气啊。
看见马儿那吃惊的样子,易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它什么意思。
抬手一巴掌拍在马儿的大头上,开口道:
“你就这点儿心思…嘶…”
果子入口,酸味儿瞬间传遍空腔。
易年咧了咧嘴,把剩下的大半个果子往马儿嘴里一塞,‘抱怨’道:
“下次找点儿好吃的,这东西以后别往回拿了…”
说着,撑着石头起了身。
缓步来到无相生坟前,盯着上面的五个字,没了动作。
这一站,从日出东方站到了艳阳高照。
当影子汇聚在脚下时,易年终于有了动作。
伸手扫掉墓碑上的泥水痕迹,又将坟重新修葺好。
看那样子,像是祭奠。
忙活完,来到了马儿身前。
“去山下等我…”
马儿听见,大头点了点头。
四蹄扬起,直奔山下而去。
易年最后看了眼山坳,朝着南方走了过去。
顺着被莫道晚和行尸大军毁掉的竹林,上了近晚峰。
几天时间,之前的雨棚消失。
原本光秃秃的山峰,木屋又修了起来。
不过此时还没修完,四周墙壁还没上,只有一个架子。
屋里摆了不少东西,莫道晚正坐在里面,捧着书看着。
身上有点儿脏,看来这些活应该都是他做的。
不过从那粗糙的做工来看,很显然,莫道晚的手艺不怎么好。
东边的灶房也有了大概样子,也不知现在能不能起火。
听见后面传来声音,莫道晚朝着北边看了过去。
当瞧见又淋雨又挖坟造的不像样子的易年,微微有些惊讶。
放下书,起身朝着易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易年听见,微微一笑,开口道:
“盗墓…”
莫道晚一听,只以为易年在玩笑。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易年还真挖了他师父的坟。
虽然莫道晚没见过,但师徒关系却在。
也笑了笑,配合道:
“收获怎么样?”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啥也没有…”
说着,打量了下只有框架的木屋,继续道:
“莫师兄,你这手艺不怎么样啊…”
莫道晚一听,尴尬一笑,开口道:
“那小师弟帮忙弄弄?”
当初做竹椅和茶桌,莫道晚见过易年的手艺。
听见这‘邀请’,易年也尴尬的笑了笑。
“还有事儿,下次…呃…等有空儿的…”
说着,立马转了话锋。
下次可不是什么好话。
这间木屋再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圣山又一次面临绝境。
莫道晚也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对了,钟师叔呢?”
“下山了,说有事儿…”
回答的很从容,仿佛前两天的离别不曾发生一样。
莫道晚也没多心,开口道:
“走的这么急,还没好好道个谢呢…”
“以后总有机会的…”
易年回着,指了指南边,继续道:
“莫师兄,我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小师弟忙…”
说着,让开了路。
易年抱拳,出了近晚峰。
顺着三岔路口,到了北剑峰。
白笙箫不在,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路上碰见了不少弟子,与前几天相比,脸上的悲伤少了不少。
不过对于易年的态度依旧没什么改变,能躲就躲,能绕就绕。
实在避不开,行礼过后便立马离去。
对此,易年也没什么不悦。
习惯了。
爬上北剑峰,到了断崖。
陡峭险峻的断崖之上,相柳骸骨铺就而成的桥梁宛如一条巨龙般横亘其中。
历经数日连绵不绝的雨水冲刷之后,原本弥漫于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已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远远望去,骨桥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之感。
然而,这种洁白并非象征着纯洁与美好,反而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诡异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尽管未曾亲眼目睹骨桥之前那场血战,但仅从当初来到此地时所见到的遍地尸首便可推测一二。
彼时,堆积如山的尸体可谓是触目惊心,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这座填了无数生命的骨桥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所谓的“荣耀”见证,但对更多的人来说,只有伤痛。
木叶没有下令将骨桥拆掉,或许是想提醒圣山上的所有人,让他们永远记得这份屈辱。
然后,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但对易年来说,这骨桥只是一座桥。
师父路过的时候说让拆,那便拆。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猛然一提,强大力量瞬间汇聚到了手掌之上。
龙鳞落入手中,蓝光亮起。
手腕灵活地一转,一道璀璨夺目的剑气骤然显现。
剑气带着无尽的威势,直直地朝着前方的骨桥呼啸而去。
所过之处,空气瞬间撕裂开来,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剑气呼啸而至,狠狠地劈在了骨桥之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刹那间,断崖前地动山摇。
相柳那比金属还要坚固数倍的骸骨所搭建而成的骨桥,在易年的攻击下毫无抵御之力,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
伴随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骨桥瞬间土崩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和粉末四下飞溅开来。
这些齑粉弥漫在空中,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尘雾,让人几乎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周围没有半点儿风丝,齑粉只在空中飘了下,便缓缓地朝着下方的离江飘落而去。
远远望去,好似一场由骨灰组成的倾盆大雨,无声无息地洒落进江水之中。
阁楼中的木叶正摆弄着他的收藏,当听见上方的声响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衣袖一挥,砰的一声,门窗关了起来。
骨雨顺着峭壁倾泻而下,越过平台,落入了离江之中。
随着浪花翻滚,眨眼间消失不见。
易年收起龙鳞,脚下一点,越过断崖,朝着天衍殿走去。
路上,碰见的人多了,可能是方才的动静太大,都往断崖赶去。
现在的圣山,竟有些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易年没那个心思去解释,一路不停,回到了天衍殿。
刚刚踏入回廊,一声极为微弱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走开…走开!”
连续几声。
声音中夹杂着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同时还充满了恐惧。
听见这声音,易年的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这,是樱木王的声音。
有人要害她?
听着这无助的声音,易年本能的想要过去看看。
可就在抬腿之时,却犹豫了。
虽然师父说过樱木王的功法没用,但试都没试,易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想到此,心一横。
死就死,反正眼下的她已经没了价值。
最起码对自己来说没了价值。
抬腿便朝着观星台走去,不想参与其中。
可就在刚出回廊之时,樱木王那无助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走开…走开!”
听着这声音,易年停下了脚步。
叹了口气,龙鳞落入手中,一个闪身进了大殿。
当来到前两天安置樱木王的房间外时,耳中却没听见其余声音。
里面,没有人。
推开门,石羽与石盼正在里面守着。
樱木王躺在床上,面色通红,闭着双眼正说着梦话,眼泪不停从脸颊滑落。
瞧见樱木王的样子,易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是做噩梦了?
来到床前,伸手试了试樱木王的温度。
还烧着…
叹了口气,收起龙鳞出了门。
来到回廊前,生起火,用前几天拿的药又熬了碗。
端进屋中,给樱木王灌下。
喂药时候,樱木王还在不停说着梦话。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好在喝了药终于消停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其实解开穴道,让樱木王修为恢复,这点儿小病不算什么。
不过自己还有事做,暂时不能给她解开。
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见得能抓得住她。
关上房门,朝着观星台走去。
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