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吸力越来越强。
易年感到双脚已经离地,觅影的锁链也在一点点绷紧。
“你顶住啊!”
作为拖油瓶,易年还是自觉的。
尽量不挣扎,不给觅影增加负担。
可饶是易年自觉,依旧被这黑洞撕扯的极为难受。
觅影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手臂开始颤抖。
成年形态虽然赋予她更强的力量,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消耗。
随着僵持,锁链开始出现裂痕,石柱也在剧烈摇晃。
“咔嚓”一声脆响出现,易年心下暗道:
“坏了…”
果然,锁链断了。
下一刻,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抛向黑洞。
在即将被吞噬的最后一刻,易年恍惚看见洞口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眼睛。
一黑一白,正冷漠地注视着。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等到视线恢复之时,易年抬眼望去,看见了一间墓室。
石壁渗出的水珠沿着青苔滑落,在寂静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墓室顶部交错着树根状的凸起,像是某种巨兽的血管。
那些暗红色的脉络在有规律地搏动,将微光滤成血色的雾霭,笼罩在中央那口青铜棺上。
棺椁表面的饕餮纹已经变成了墨绿色,兽首的眼睛处镶嵌着两颗不对称的珠子。
左眼纯白,右眼漆黑。
当目光扫过时,那对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
下一刻,易年发现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棺盖,指尖距离青铜表面不足三寸。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在了手腕上。
回头看去,只见觅影正抓着自己的手。
还用力一捏,疼痛瞬间传来。
刚要开口说话,只见觅影立刻摸向腰间的纸,摊开后递了过来。
“干什么…嗯?”
易年疑惑的将纸接下,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只见纸上满是文字,而且字迹看起来特别眼熟。
这…这不是自己的字迹吗?
不要直视棺纹…
不要触碰棺椁…
不要相信突然想起的记忆…
字迹很潦草,边缘还有几道抓痕。
易年不记得自己何时写下这些警告,但掌心残留的青绿色铜锈证明自己确实曾试图开棺。
觅影见易年没有再动,松开了手。
易年深吸口气,开口道:
“咱们进来多久了?”
“差不多两天…”
“我写的?”
觅影点点头,开口道:
“你说会忘,让我提醒你…”
正说着话,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易年抬头望去,透过三丈高的缺口,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正用头撞击石碑。
此刻那人的额骨已经凹陷,鲜血糊满了脸。
一边撞一边大笑,每笑一声就有几缕黑白气体从爆裂的眼眶中钻出。
“黑的是假的!”
那人突然嘶吼,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白的是...不对!白的是幻象!黑的是...”
正嘶吼的时候,头颅像熟透的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在石碑上。
下一刻,黄沙环绕。
几息之间,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只剩下一具挂着碎肉的骨架。
骨架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终于散落在地。
中间似乎隔着一道屏障,味道飘不过来。
可饶是如此,易年看着眼前的一幕,依旧觉得腹中一阵恶心。
觅影掰了掰手指,又扫了几眼易年写过字的纸,开口问道:
“十一之后是多少?”
易年听着,眉心一皱。
难不成这已经是第十二个了?
心头一沉,迅速翻开纸张看看这两天自己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快速翻过之后,易年终于“记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从前天被吸进来开始,每隔几个时辰就有人癫狂地经过洞口。
他们有的自残,有的互斗,最终都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
“还没看见七夏他们…”
觅影突然说着。
易年听着,下意识的攥了攥手中的纸。
是的,这或许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如果下一个出现的是七夏,是仓嘉,是潇沐雨…
可正这般想时,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一瞬间,这种庆幸后的负罪感几乎要将易年整个人撕裂。
看着昏暗的墓室,狠狠吸了几口气。
这环境,有古怪!
似乎能影响人的性情!
易年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这点儿判断还是有的。
看向觅影,开口道:
“出不去?”
说着,指了指那透明洞口。
如果能出去,觅影估计早就带着自己出去了,不至于等上两天。
觅影点点头,开口道:
“嗯,出不去…”
正说着话的时候,沙沙\"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易年抬头,只见阿勒坦正用指甲刮擦自己的脸,嘴里嘟囔着关于黑白的矛盾语句。
看那样子,似乎也打错了。
觅影看着,摆弄了下手指,开口道:
“十二后面是多少?”
“十三…”
易年回头,移开了视线。
出不去,还不如不看。
看向觅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都被问了那个问题,而自己却没有?
就在这时,思绪突然中断。
一阵熟悉的空白感袭来,等易年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盯着手里的纸发呆。
纸上满是文字,自己写的。
看着上面的十三个名字或者外貌的描写,易年又一次忘记然后想起。
迅速翻过,但所有记录都只提到现状,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记载。
这一刻,易年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进入葬天林的。
好像记忆开始于在这个墓室醒来,然后便不断的重复。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喃喃自语,声音在石室里产生诡异的回声。
觅影转过头,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之前从没问过这个…”
“嗯?”
易年刚想开口,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立马试图回忆,可脑海中只有零星的碎片。
青光、棋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些画面如同水中的倒影,一碰就碎。
就在这时,青铜棺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身。
棺盖移开了半寸,一股腐败的甜腻气味弥漫开来。
下一刻,易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正不由自主地向棺材移动,而觅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异样。
恍惚间,一个佝偻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棺椁旁。
蓑衣老者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易年的声音立刻哽在喉咙里。
“因为问题已经问过了,孩子…”
老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你忘记的时候…”
易年听着,心下满是疑惑。
从老者的话来看,自己应该是问了什么问题,然后他回答了。
可问的是什么问题,自己已经忘了。
正其听着的时候,老者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了没有五官的脸。
在那本该是面孔的位置上,只有一对旋转的黑白气旋,与棺椁上的眼珠一模一样。
看着这一幕,易年眼前一黑。
渐渐的,黑暗退去,易年猛然睁开眼睛。
冰冷的石板贴着后背,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铜锈混合的气味。
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棋子,却触到一丝柔软。
纸…
写满字的纸…
“醒了?“”
觅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易年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半封闭的石室中。
头顶三丈处有个不规则的缺口,透进来些许幽暗的光线。
光线照射下,一口青铜古棺静静地躺在石室中央,棺身上的纹路如同干涸的血脉。
低头看向手里的纸,上面几行潦草的字迹,自己的。
我是易年…
女子是觅影…
我们在葬天林地下
我有失忆症…
不要相信任何声音…
……
“这是我写的?”
易年皱眉问道。
觅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从怀中掏出相似的纸张。
每一张都记录着几乎相同的内容,只是字迹越来越慌乱。
最新的一张上还多了一行字:
“棺材材不能开…”
易年看着,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
只隐约记得战斗、死亡,还有,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揉着额头问道。
觅影听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想了想,又伸出了一根。
“差不多四天…”
声音很轻,但在这密闭空间里异常清晰。
“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刚说完话就会忘记…”
仿佛为了印证觅影的话一般,易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青铜棺前,手掌已经贴在了冰凉的棺盖上。
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第四次了…”
觅影的锁链哗啦一声缠上易年的手腕,将他拉离棺材。
易年不明白觅影说的第四次是什么意思。
看着棺椁,感觉那上面的纹路似乎在缓缓蠕动。
眨了眨眼,又发现一切如常。
就在这时,头顶的缺口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洞口边缘走过,不知是月光还是日光,照亮了一张扭曲的面容。
也是走到荒天遗址的幸存者之一,不过此时却算不上幸运了。
双眼翻白,嘴角挂着癫狂的笑容,十指已经抓得血肉模糊。
“找...到了...找到了...”
喃喃自语着,声音沙哑难听。
“黑的是真,白的是假...不对,白的是真,黑的是假...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