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元氏一族、北落山和圣山的众多高手们与妖族巅峰强者的一战,就像是打开了万年仇恨的枷锁。
这场激战异常惨烈,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以两败俱伤的结局收场。
尽管立阳城最终保了下来,但这场关乎人族与妖族存亡的战争却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刹那间,战争的硝烟弥漫,局势瞬间变得白热化。
妖族的大军如汹涌的洪流一般,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四散而去。
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要迅速攻占北线的十座城池。
哪怕只拿下一城,就能在这条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妖族士兵们毫不畏惧,日夜不停地发动攻击。
那不顾一切、拼死一搏的气势,比起年前的晋阳大战还要决绝。
北祁深知北线十城的重要性,自不会让它们轻易被妖族攻破。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双方军队的牺牲数量难以想象。
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士兵倒下,鲜血染红了城墙,浸满了落北原。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秋风吹不尽,秋雨浇不息。
从那惨烈的战斗场面来看,只有一方被彻底消灭,这场战争才会停止。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非同小可,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领土争夺,更涉及到两个种族的未来和命运。
正因如此,除了圣山和北落山之外,许多宗门也纷纷派遣人员前来支援北祁。
这些宗门虽然与易年之间可能存在一些恩怨,但在面对如此重大的危机时,都选择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团结一心,共同对抗妖族的入侵。
秋雨中的北线十城,就像十具被钉在大地上的尸体。
雨水冲刷着朔阳城斑驳的城墙,将那些深深浅浅的血迹晕染开来。
新血是艳红的,旧血是褐黑的,雨水将它们调和成诡异的紫红色。
顺着墙砖的沟壑流淌,在墙角汇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
溪水中漂浮着断裂的箭矢、卷刃的刀片,偶尔还有一截戴着铜戒的手指。
“放箭!”
城头守将的吼声撕开雨幕。
霎时间,数千支羽箭腾空而起,黑压压如迁徙的候鸟群。
箭雨落入城外涌动的黑影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入肉声。
妖族冲锋的浪潮稍稍一滞,随即更多的黑影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涌来。
利爪獠牙,面露凶相。
雨水打在它们异色的瞳孔里,折射出冰冷的光。
城墙下已经堆起两人高的尸堆。
有妖族的,也有人族的。
一具人族士兵的尸体半挂在垛口,他的左手还死死攥着妖族的一撮鬃毛,右手的断刀插在对方眼眶里。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冲淡了嘴角的血沫,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第三队补上缺口!”
传令兵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人声。
十几个士兵踉跄着冲上城墙,他们中有人靴子都跑丢了,赤脚踩在混着碎骨的泥水里。
最年轻的那个突然跪地呕吐起来,因为踩到了一截肠子。
老兵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往他手里塞了把豁口的刀。
“吐完了就砍,小子!”
老兵说完就转身扑向一个刚跃上城头的羽族小妖,两人一起栽下十丈高的城墙。
城内,医帐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医师忙得脚不沾地,地上铺着的草席已经浸透了血水。
一个失去右臂的士兵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嚎啕大哭。
没人看他一眼,这样的场景每个时辰都在重复。
城外三百步,妖族本阵中矗立着七面兽皮战鼓。
每当鼓声响起,冲锋的妖族就会陷入更疯狂的状态。
现在鼓声又响了,伴随着某种古老语言的战歌,像是千万个冤魂在同时呜咽。
鼓手是个蒙族汉子,每敲一下,手上的骨锤就会震荡一番。
忽然,城墙某段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几个士兵用铁链捆住了一个格外强壮的蒙族汉子,正把它往旁边的乱刀阵里推去。
蒙族汉子的咆哮震得雨水都在颤抖,最后挣扎时狼牙棒砸死了三个士兵。
剩下的几人合力,将高大身影推入了刀阵之中。
蒙族汉子惨叫着,变成一堆碎肉后滚下了城墙。
雨越下越大。
城下的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堵塞,河水倒灌进低洼处,形成一片血色的湖泊。
湖面上漂浮着一面残破的旗帜,旗上的\"祁\"字只剩半边。
旗杆上钉着个尸体,被砍的看不出人族妖族,也不知道是哪边干的。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分不清谁更残忍。
夜幕降临时,攻防双方都点起了火把。
数万支火把在雨中顽强燃烧,从高空俯瞰,整条战线就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火龙。
妖族阵中升起了十二盏白骨灯笼,据说每盏灯里都囚禁着无数亡魂。
相对应的,城头亮起了北祁特制的驱邪明灯,灯油里混着历代战死在这里的将军的骨灰。
这是他们,能为这座城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东西没人知道有没有用,或者只是图个安慰。
子夜时分,雨声中突然混入异样的震动。
守军惊恐地发现,在蒙族汉子的掩护下,全身黑衣的鬼族正慢慢往前移动。
走着走着,最前排的鬼族突然开始惨叫。
他们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紧接着,第一个鬼族士兵爆炸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血肉碎骨中飞出无数毒蜂,乌云般扑向守军。
“是蛊妖!闭气!”
有见识的军官大喊,但已经晚了。
被毒蜂蜇中的士兵开始不分敌我地砍杀,城头瞬间大乱。
妖族趁机架起云梯,如蚁群般涌上城墙。
就在这危急时刻,城内突然响起清越的剑鸣。
七道白光从城主府冲天而起,在空中化作北斗七星的模样。
正是前来支援北线十城的各大宗门之人。
七位白衣高手手持长剑掠过城头,所过之处妖族如麦秆般倒下。
但很快被三个背生双翼的羽族拦住,双方在雨夜中战作一团,剑气与妖火将夜空照得忽明忽暗。
战争,似乎不会停止。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雨势稍缓。
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已经多到能踩着登上城头。
守军不得不分出人手专门清理尸体,用钩镰枪把尸体挑下去,腾出防守空间。
正清理尸体的士兵突然惊叫起来,他们发现一名士兵的尸体下,压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看那样子,像是柳族。
少女的腹部插着半截枪杆,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婴儿。
没人知道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
或许逃亡的,不止人族。
最后一个独眼老兵走上前,用匕首结束了少女的痛苦,然后抱着啼哭的婴儿转身走向内城。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可能是昨夜打的太惨,也可能是双方真的累了。
双方都在清点伤亡,然后准备新一轮的厮杀。
雨水还在下,冲刷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万年仇恨凝结成的雨水,每一滴都重若千钧。
北线十城依然矗立,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死亡交响曲的前奏。
晌午时分,秋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铅灰色的天空倾泻而下。
打在朔阳城军营的帐篷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雨水顺着帆布边缘滴落,在地上汇成一道道浑浊的小溪。
裹挟着泥土和暗红的血迹,蜿蜒流向低洼处。
帐篷门口,一个年轻士兵蜷缩在油布下,双手捧着半块肉饼,小心翼翼地啃着。
他的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垢,左手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右手腕上缠着渗血的麻布。
肉饼的油脂沾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每嚼一下,左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就跟着抽动。
“咳——”
忽然呛了一下,连忙捂住嘴,指缝间漏出几点暗红。
不远处传来担架兵的吆喝声,四五个浑身是血的伤员被匆匆抬过。
雨水冲刷着他们裸露的伤口,将血水冲成淡粉色。
年轻士兵盯着那些担架看了会儿,低头继续啃他的肉饼,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事实上也差不多。三个月前军队扩充时,连糙米粥都只能喝个半饱。
现在每顿都有肉,后勤官说这是将军的命令,吃饱了才有力气把妖族的爪子剁下来。
肉饼很咸,盐分能补充体力,油脂能提供热量,所以每一口都是活下去的希望。
远处的城墙上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巨兽在撞击牢笼。
紧接着是号角呜咽,箭矢破空的尖啸,以及那种特殊的、刀刃砍进血肉的闷响。
又,打起来了…
年轻士兵的耳朵动了动,条件反射般摸向腰间的短刀,又慢慢松开。
轮值还没到他,所以可以多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雨幕中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年轻士兵抬起头,看见一队人马从营门方向走来。
没有旌旗,没有铠甲碰撞的铿锵,只有雨水打在斗笠上的沙沙声。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
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出头,最小的脸上还带着绒毛。
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着一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