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已经多了六个烟头。
夏越秋用脚将这些烟头归拢在一起，显得很无聊。
烟头刚刚聚拢，他又用脚尖将这些烟头踢散，方熠的声音就在此时轻轻响起。
“你很紧张？”
抬起的脚尖似乎凝固，好一会才慢慢放下。
夏越秋没有抬头，又摸出一根烟点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就算有十足的把握那个小女孩没有危险，但是我还是感到最后只能用这种方式抓到凶手是一种羞愧。”
方熠慢慢坐到他身边，抬头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神情虽然平静，但是沉默却似乎让夏越秋听到心声。
方熠和夏越秋一样，也在羞愧。
“找到地方了？”夏越秋忽然觉得手中的烟没有味道，于是将大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后问道。
“三号楼。”
“要不要派人去？”夏越秋又问。
“他很小心。”方熠轻轻地说道，“我们还是远远地盯着他。”
夏越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你和他见过面了？”
“见了。”方熠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很小心。”
夏越秋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种神情似乎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方熠的脸上，眉头轻轻一皱。
“你暴露身份了？”
方熠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
“他说我很面生，是不是新来的老师，我告诉他不是元晋高中的老师，是这次讲座讲师黄老师的崇拜者，他没有继续盘问，只是告诉我这个讲座不对外开放，我就说了声抱歉，然后就走了。”
夏越秋眉头皱得更紧，不过那种担忧暴露身份的想法反而完全消失。
曾振选择在元晋高中必定对学校所有的老师有所了解，方熠假如说是新来的老师，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用外来者的身份再加上微妙的神情一定能消除曾振的戒心。
“在他动手前，你不能出现。”
“还要出现一次。”方熠平静地说道。
夏越秋一怔，“哦？”
“讲座开始前最混乱的那一刻。”方熠终于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看向他说道，“假如我被他看到，那就说明他的疑心还未尽去，所以被他再一次赶走才能使他相信就是一个偶然。”
夏越秋释然，眉头渐渐舒展。
落寞的神情又一次出现在方熠的脸庞上。
夏越秋心中陡然一震。
似乎在这一刻，他忽然间就读懂了这种落寞因何而来。
无论这起案件的结果如何，这里边包含的复杂实在太多，当然从深层次挖掘，必定能挖掘出许多没有答案的因素。
这些因素里边又无法避免隐藏了太多的人心。
想到复杂的人心，夏越秋也觉得落寞起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心和你的年纪不相符。”
方熠忽然笑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分清自己的年龄。
……
大礼堂的大门打开了。
苗晓玲在人群中忐忑往里走。
她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在提问。
——真的有用吗？
提问的次数越多，那种忐忑和担忧也就越深。
直到忽然感觉到那种和善的笑容。
是对她的笑。
苗晓玲很想停下来，但是人群带动她一直往里走，她紧紧盯着那张充满和善的笑脸，心中的忐忑和担忧忽然不翼而飞。
和善的笑脸消失，苗晓玲也走入到大礼堂中。
方熠低着头往里走，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看到是正对他和善笑着的曾振，方熠的脸庞似乎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曾振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抱歉地摇摇头。
方熠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往里张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转身离开，背影显得很是失落。
看着这个失落的身影越走越远，曾振眯起了眼，那种和善的笑意忽然间变得很放松。
……
夜幕降临。
讲座早已结束。
但是讲座带来的余波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在这所学校里落幕，监视屏幕上曾振走近苗晓玲的画面却让众人知道这一幕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残忍即将上演。
方熠却在此时打开食盒开始吃饭。
小小的临时监控室中顿时充满了饭菜的香味。
席韬略惊讶看着方熠认真吃饭的模样说道：“你真的吃饭？”
方熠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肚子饿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吃饭！
愤怒很快就替代了刚才的惊讶，席韬略感到身躯似乎都在轻轻颤抖，然而没等他说上只言片字，夏越秋也取过一个食盒打开。
“我也饿了。”
屋子中饭菜的香味更浓了。
偏偏夏越秋吃饭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种饥饿感。
所以童不恭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伸手就取过一个食盒递给季晴雪。
“吃。”
季晴雪刚接过食盒，童不恭就再拿起一个食盒打开，大口吃起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吃饭的模样看上去比夏越秋更香。
现在，屋子里的气味和食堂里的气味似乎没什么两样。
等到裘天固也加入到吃饭的大军，席韬略忽然间觉得刚才的愤怒毫无意义。
“博士，你不吃？”
看到童不恭拿起一个食盒似乎想向他递来，席韬略虽然感到肚子也很饿，但是总觉得应该保持和这些俗人不一样，所以挺了挺胸膛。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饿。”
“那我吃了。”
童不恭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打开食盒大快朵颐。
看着食盒中的饭菜在飞速减少，席韬略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谁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弥漫在众人心中深处的紧张忽然间就被这个声音冲淡，沉默了数秒之后，众人齐声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席韬略咬咬牙，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拿起最后一个食盒，然后牢牢捧着食盒大口吃饭，生怕这个食盒又被童不恭找个理由夺走。
方熠就在此时紧紧盯着那个屏幕上的画面。
曾振和苗晓玲说了几句话后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远去。
众人心中都是一怔，放下手中的筷子。
方熠的视线飞快跳到另一个屏幕。
屏幕上苗晓玲正在走近。
她的眼中似乎正憧憬着什么。
很亮。
“帮我准备一样东西。”方熠坚决的声音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