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身无长物,便打算取本古籍,应景。
可淮安王突然开口,指着韦庄头上的簪子说道:“世子头上的那支白玉簪极好,不知可否作为此次的彩头呢?”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都被淮安王的话转移到了韦庄的头上。
那确实是一根非常水头极好的白玉簪,模样款式,男女皆宜。
但是韦庄身上只有这一样饰品,怕是极为钟爱的,如今被淮安王这么一说,怕是不得不拿出来了。
韦庄并未像众人所猜测的那样取下簪子,而是接过仆人取来的一本古籍,那是一本曲谱,极为难得。
当着淮安王的面放进了托盘之中,场中一时安静异常,无人敢发出半点声息。
淮安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自小也是被娇惯大的,如今韦庄当面给他没脸,他的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一副要算账的模样。
皇上从中调和说道:“皇叔,那玉簪一看就是这小子的心爱之物,你就不要和他这个小辈一般见识了。我们还是好好看看这次的比赛吧。”
淮安王自然不能不给皇上面子,便答应了,只是眼角余光落在韦庄身上时,总是带上些许不友善。
韦庄坐在一旁,淡定自若地饮酒,没有丝毫要慌张的模样。
此时恰巧比到琴艺一项,淮安王当着弹琴者的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弹琴者是一位小姐,本就担心自己技艺不够纯熟,如今这样当面的羞辱,使得她慌乱之中,连弹错数个音节,引得淮安王当场大笑。
太后看那小姑娘眼角含泪,甚是可怜就说了一句:“淮安王是好动的性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让人带你四处转转去。”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淮安王偏偏就不,他一向任性惯了,毫不顾忌地说道:“黄嫂,真不是我故意的,实在是这满场的琴音听下来,还不如我的医师弹得好呢。”
“会弹琴的医师?”场下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韦庄也承认,这次的弹琴者确实能力一般,甚至连当年的陈辛研都能甩他们一条街。
可是一位擅长治病救人的医师,和会弹琴几个字似乎不是很般配。
他也曾教过一位医师学琴,那人信誓旦旦地说,她的手宁可去给人开膛破肚,也坚决不在这几根琴弦上饱受折磨。
韦庄的思绪一时被带走,直到一位带着幕笠的女子抱着古琴上前,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皇上也很是好奇这位医师,便让淮安王,将人请来弹奏一曲。
长长的幕笠遮盖住了她的身形,只能通过露出的部分裙摆,确定是一位女子。
她先是跪下行礼,请完安后,便坐在桌子前,纤细的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滑过,连续的琴音,似乎汇聚成一只温柔的手,在韦庄的耳边抚摸。
她没有过多厉害的炫技,只是琴音如流水,从每个人的心尖滑过。不急不躁,如丝般顺滑,每个人的呼吸渐渐放缓,一时间场内似乎只剩下琴音,和共同的呼吸声。
听了半曲,韦庄大致猜到,对方弹得应是安神曲一类的曲子,这样的曲子最能平复人的心情,对于有入眠困难之人,是有奇效的。
原先还在好奇淮安王的突然造访,看来他的目的不在侯府,而在皇上身上。
近几年,皇上越来越难入睡,每日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得醒来。
这样朝野上下很是担心,太医院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不惜加大了安神香的分量,以换取皇上的睡眠。
可惜那样皇上虽然是闭着眼,但是与其说是睡着,不如说是昏迷。
也就是皇上心善,提出这个意见的太医,只是被逐出太医院,未曾伤及性命。
从此在皇上入睡一事上,太医院更加勤恳,可惜至今没有拿出特别好的方案。
一曲毕,女子起身谢恩。
淮安王脸上带着邀功的模样说道:“皇上,我这个医师的琴不错吧。”
皇上收回刚才带些吃惊的模样,说道:“果然不错。”
太后听着这琴音,也感受到了身心放松之感,直接开口道:“这位医师的琴艺确实不俗,哀家很是喜欢,不知淮安王可否割爱呢?”
太后看着皇上日渐加重的黑眼圈,心中也很是担心,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就算是别人有心送上来的,只要能让皇帝多睡片刻,让宫中的人仔细看着便是了。
淮安王却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皇嫂,这位医师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进不进宫,我也得问她的意见呢。林医师,你怎么看呢?”
林医师,淮安王那故意使坏的表情,韦庄不可能无视。
这个姓氏,让他联想到了那个人,但又很快将心中的焦躁安抚下去。
不会是她的,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在否定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如果要翻查当年君旭的案子,还有比从皇上身边入手更方便的吗?
带着幕笠的女子,伸手出将幕笠摘下,大大方方地看向众人。
那熟悉的眉眼,唇角的小痔,还有那灿烂的笑容,韦庄手中的酒杯直接掉落,蒋心柔和韦夫人都因惊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林青青将幕笠放在一旁,重新下跪行礼:“民女林青青参加皇上、太后。”
皇上看清楚林青青的面容,听到她的名字,觉得非常熟悉。又看到韦庄几乎失态的模样,立刻明白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这就是韦庄的前妻,林府庶女林青青。
皇上很是为自己这次的出宫之行的决定感到自豪。
这是如此地明智啊,能够在韦庄的相亲宴会上,看到她的前妻,对了,皇上又瞄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蒋心柔。
心中吹了一个口哨,这里还有一个刚接回来的妾侍,上次看到这么兴奋的场面,还是宫里的两个贵妃对掐的时候呢。
不要怪皇帝八卦,主要是这每日的事情都差不多,难得有这么一两件开心的事情,他怎么能够不好好看看情况呢?
宴会上,也有人认出了林青青的身份,正在等着哪一方先发难。
就听到林青青说:“能够进宫伺候太后,是民女的福气,只是民女一生只愿治病救人,特恳请皇上、太后,等民女为二位调理好身体后,能让名女再次四处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