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没想到,最终问题竟落到自己头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在二人殷切目光的注视下,推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吟片刻,才挑拣了回应,“关于仪仗中人员安置,钱兄只需将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之人剔除就好,那些讲究场面的华贵之物也无需带来城内。”
“又不是做体力活,为何只要身强体壮之人?还有,两位衙内身边总要自己人伺候才放心,这些仆从、侍女也都在仪仗之中,总要将这些人带过来。”
钱台多仍旧不明,不太同意秦毅的说法。
“既按你的想法,这些人应该全部带来,哪还有必要、非必要之说?”秦毅揶揄道。
眼看钱台多脸上挂不住,又放缓语气,“以二位手上目前掌握的情况,那些身娇肉贵之人在这能帮上什么忙?至于伺候的仆从、侍女等人,若要求个放心,就少挑几个机灵的来,不用像在平日那么铺张。”
钱台多虽还有疑问,但又想不到更妥帖的办法,只不住的点头称是。
“那愚兄这里?”康不为忙接口询问。
“呵,衙内的心思,康统领怕已猜到一二,无非是让康统领选择罢了,这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秦毅似笑非笑,让康不为神色一滞,“嘿嘿,倒是有点眉头,但也做不得准。”
“既然如此,康统领选择就是,别人可代替不了。”
“这......”康不为迟疑起来,做与不做,都将得罪人。
“欸,康统领,我认为你这事情很简单啊。”钱台多忽然开口,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何为难的。
“如何简单之法?”康不为眼神陡的明亮,一脸希冀的看着钱台多。
“这个嘛,”此时,钱台多却是装腔作势起来,“我说出来,可算是帮了康统领你。”
“那是当然,就算愚兄欠你一次。”康不为也不含糊,爽快的答应。
“很简单,衙内怎么说就怎么做呗。”钱台多理所当然道。
“都告诉你怎么做,还要犹豫,你是多嫌弃自己命长啊!你是没见朱转运使近日被衙内贬损的一无是处的样子,怎么,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份能尊贵的过一路转运使?”
“自没有可比性。”
康不为虽口中否认,但自己说到底是官家之人,让官家生了嫌隙,岂不自讨苦吃。
秦毅一眼就看出康不为仍有疑虑,但想到此人一身本领,说不得日后对赵福金有用,打算再添把火。
“衙内出宫前,曾见了一面官家,三言两语就让杨戬得了个面壁思过,康统领觉得,论亲近,你与杨戬如何?”
啊?
“此事当真?”钱台多满脸的兴趣盎然,“这个老屁谀(善于奉承),也被衙内教训了?”
可此话在康不为耳中却振聋发聩,动魄惊心。
钱台多只是郓王府卫,许多事不清楚,自己待在官家身边二十年,官家对杨戬的宠信和依赖可是一清二楚。
没想到因为茂德帝姬的几句话,就惩罚了杨戬。
那帝姬对于官家,又是怎样的存在?若自己惹了帝姬......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脑中闪过,最后,还是以珍惜性命为重,康不为终下了决定。
“哈哈,某早有打算听从衙内之命行事,只是纠结该和传旨之人如何说罢了。”
哼,老狐狸!
秦毅二人心领神会的对望一眼,不愿挑破。
“敢问两位,可知传旨之人姓甚名谁?”
“哦,听说是姓杨。”钱台多答的极快,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啊?
姓杨?宫里的内侍,有资格传旨的,除了杨戬,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姓杨的吧。
秦毅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康不为竭尽全力想从秦毅脸上看出什么,终究失望了。
看来,自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此时的杨戬,正百无聊赖站在廊下,饶有兴趣的欣赏一只正在奋力挣扎的蜘蛛。
这蜘蛛也是眼拙,偏偏将网织在廊檐下,水珠一滴又一滴的正好砸在网上。
而蜘蛛就这样忙碌又徒劳的织着总也织不完的网。
就如先前晕头转向的自己一般。
杨戬朝前方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的黑漆漆的乌云看去,想着被罚面壁思过这些日子的焦灼与仿徨,深吸口气,又狠狠的吐出,压抑的心情才觉轻盈一些。
时至今日,他仍旧想不通茂德帝姬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想起出发前,官家对自己的警告,杨戬愈加忐忑。
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当好好把握才是。
正想着,院子里出现一熟悉的身影,身后跟着一玉面男子。
“呦,这不是康统领嘛,可是郓王和茂德帝姬到了?”
自动忽略康不为身后的钱台多,杨戬亲热的和康不为打着招呼。
若是以往,他自是不会多看常年身处阴暗角落的康不为一眼,但今日不同往日,康不为跟在茂德帝姬身边,自己也不得不与其为善。
“卑职见过杨都都知,这位是郓王府钱长史(亲王府官职名),此次来处理郓王仪仗事宜。”康不为错开半步,将钱台多让置身侧。
杨戬随意的点点头,一个小小的长史,他并不放在心上。
钱台多稍一施礼就离开。
“康统领,郓王和茂德帝姬何时到?”杨戬再次问道
“回杨都知,郓王和帝姬让您即刻启程前往潼川府,而且人前请称呼帝姬为衙内。”
“嗯。”稍一犹豫,杨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出门在外,扮作男子,到底方便一些。
只是?即刻启程是何意?难道那两位不来了?
“可是潼川府水患严重?郓王和帝姬不易出城?”这是杨戬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康不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恢复如常,佯装镇定道:“潼川府城内目前还算安全,只是两位郎君要处理的事情极多,目前实在是走不开。”
杨戬又是一愣,如果自己理解的不错,这话的意思可是:因为太忙,所以需要你去当面宣旨?
“杨都知若是不肯,某这就回城回复两位郎君,只是,这一来一回,不知又耽误多少时辰,城内诸事繁杂,恐怕误了事,两位郎君又要不快。”
见杨戬不做回应,康不为继续说道,只是说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丝丝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