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圫这是在赤裸裸的挑战封建礼教的底线,逼寡妇改嫁,竟然还是出自一国之君之口?那些老儒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快气炸了,一个个闹着要叩阙。
对此朱载圫早有准备,大门一关,谁叫也不开。
三大辅臣中,王守仁正在养病,杨一清好巧不巧的去了天津卫都察漕运之事,于是乎杨廷和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一时间,杨府的大门都快被踏破了。
杨慎刚刚送走一波江西老乡,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不速之客又不请自来了。
杨慎以手扶额道:“这又是谁啊?”
“少爷,是…圣上来了。”老管家磕磕巴巴的回道。
杨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刚刚走出屋,便看见了一身便服的朱载圫,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士子。
朱载圫笑道:“用修,朕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华亭徐阶徐子升。”
看着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杨慎的双眼都快冒出火来了。
杨慎恭敬的给朱载圫行了一礼,然后冲着徐阶随意的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子升贤弟果然一表人才,深得闺中女子喜爱。”
“杨大人缪赞了,学生虽有薄名,但却远远不如大人,学生听闻杨大人的诗词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尤其是应天府的秦淮河畔,更是妇孺皆知。”徐阶不卑不亢的回道。
这一番话差点把杨慎气死,杨慎人品、学问都没得说,但就是有一个大毛病,那就是风流,喜欢在青楼妓馆中厮混。
杨慎冷哼一声道:“少逞口舌之利,在下听闻子升贤弟已经有了婚约,而且还是尔师聂豹牵的红线,你现在另娶高门贵女,岂不是不孝不义之辈?”
杨慎说的没错,正德十五年,在聂豹任华亭县令期间,经由聂豹介绍,徐阶与宁德沈家小姐订亲,这位沈家小姐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他的祖父沈淮,曾任云南按察司经历,以此来看,徐阶还是高攀了人家沈小姐。
这便是徐阶的伤口,现在被杨慎赤裸裸的撕开,顿时心痛如绞,面色苍白。
徐阶淡淡的回道:“圣命不可违。”说完还幽怨的看了一眼朱载圫。
朱载圫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还真别委屈,毛卿因你而亡,且对朕大力举荐你,你现在给人家当女婿,就当报恩了吧,说起来还是你欠毛家的居多。”
“学生明白。”徐阶苦笑一声应道。
关于毛澄的死因,虽然外面早有传言,但这还是朱载圫第一次证实,所以杨慎也不由有些好奇了。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一向擅辩的毛澄给气吐血。
朱载圫笑道:“子升,你马上就要入尚书监了,用修未来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们好好聊聊,朕去看看先生。”
“诺,圣上。”二人同时拱手应道。
朱载圫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旁若无人的来到了杨廷和的书房,听老管家所言,最近来府里的人太多了,他家老爷烦不胜烦,便搬到了书房来住。
对此朱载圫也是深有感触,还附和了老管家几句,让老管家激动不已。
看着朱载圫的身影消失在书房,老管家不禁感叹道:“皇上还和之前一样啊,没有一点架子。”
在杨府,朱载圫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像一位晚辈。
所以很多时候,朱载圫也喜欢没事来杨府逛逛。
看着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的朱载圫,杨廷和不禁干咳一声道:“皇上这次可是坏了规矩,老臣身为太傅,罚皇上抄写三遍《礼制》,不知皇上可否服气?”
还不待朱载圫站起来,一旁的杨夫人便忍不住埋怨道:“老爷,像王世芳那种不孝之人,就该是这个下场,此事传到民间,百姓们都拍手叫好呢,偏你多事,还要罚这个?罚那个的?”
“哼,妇孺之见。”杨廷和怒哼一声道。
“妾身是妇孺确实不假,但也明是非,民意如此,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没办法,皇上,今晚就留在府上用膳吧,师母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四喜丸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多谢师母。”朱载圫拱手笑道。
等到杨夫人离开后,朱载圫缓缓说道:“先生和师母恩爱非常,学生真是羡慕啊。”
杨廷和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等皇上到了老臣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朱载圫笑着回道。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杨廷和便言归正传道:“皇上,是不是江南那边有消息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黄锦没死,逃到了苏州织造府,他传来消息,山阴惨案和太仓王家有关系,所以朕才对王世芳下手的。”
“太仓王家可是在南朝金粉之地留下深刻历史印记的琅琊王氏的余脉,自从王导南渡以来,世居江东,诗书礼乐传家,到了本朝更是科第蝉联,门第常青,万万没想到,他们会与倭寇勾结。”杨廷和轻叹一声道。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先生莫要忘了,其先祖王梦声是在元初被行省征辟为昆山州学正,四十余年,为地方名宦。”
“皇上,虽说如此,但对付这样的大族还是要小心啊,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万万不可轻易动手的。”杨廷和相劝道。
“先生放心,黄锦现在正在赶往应天府与张永汇合,他手里是有铁证的,朕现在对付王世芳,也不过是提前布置,若太仓王家真的无辜,朕也不会冤枉他们,反之,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皇上圣明。”杨廷和拱手拜道。
朱载圫扶起杨廷和笑道:“先生,莫要多礼,朕此次来您这里,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但说无妨。”
“朕为了对付王世芳,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在这其中,受连累最深的便是徐阶了,此子乃天纵之才,朕不忍他毁在这件事上,所以朕希望先生能够护佑徐阶。”
“如何护佑?”
“收他为徒。”
“哈哈,得英才而育之,老臣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