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过后,苏欣仿佛人间蒸发。
清醒过来的易景宸,遍寻不到苏欣的身影,差点将整个医院都给拆了。他猩红着眼,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黑白两道的关系网、私人侦探、甚至动用了军方的人脉。整个城市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找不到。
监控录像显示,她最后出现在医院后门的巷口,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此后便如泡沫般消失在晨雾中。易景宸盯着那模糊的监控画面,看了整整一夜,直到视网膜上,烙下她最后那个回望的残影。
三个月过去,搜寻范围从本市扩大到全国。他亲自审问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连最微不足道的线索都不放过。
林慧被程威“请”到总裁办公室时,吓得打翻了咖啡。她颤抖着回答每一个问题,眼神里的茫然不似作伪。而陈钰据说因情伤卧病在床,夜魅的陈经理展示了她潦草的辞职信,字迹歪斜得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就。
易景宸的办公室成了禁地。落地窗前,他像一尊雕塑般伫立,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浑然不觉。墙上贴满的监控截图里,苏欣最后那个模糊的侧影被红笔圈出,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少爷…还是没有消息。”
程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表情,只盯着地毯上那些被揉皱的搜寻报告,每一张都盖着“无果”的印章。
曾经意气风发的易氏总裁,如今消瘦了许多,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萎靡不振,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暮色四合时,易景宸独自驾车,返回空荡的别墅。
新年将至,街道两旁的彩灯,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商铺橱窗里,摆着成对成对的圣诞玩偶,露天咖啡座传来情侣们的欢声笑语。这些鲜活的色彩越是明媚,越衬得他心如死灰。
红灯前,他不自觉扫视人行道。有那么一瞬间,某个穿米色风衣的修长背影,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直到对方转身,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希望与失望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直到痛到麻木。
别墅卧室还保持着苏欣住在这里的模样,易景宸倒在留有她气息的床褥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零七天,他数着每一秒度过,才惊觉原来思念,可以具象成锋利的刀,日夜凌迟着五脏六腑。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易景宸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条崭新的腰带,那是苏欣曾经送给他的。
雪花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痕,像极了她最后,那滴落在他耳畔的泪。
“苏欣…”
他将腰带抵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爱而不得的苦楚啃噬着理智,他第一次明白,原来骄傲如他,也会为一个人,低到尘埃里。
叩门声在厚重的木门上荡开,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先生,那位苏晴小姐又来了。”
小敏的声音,很轻又谨慎。自从苏小姐消失后,这座别墅就成了一座活坟墓,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当时先生派她回来整理房间,她离开后苏小姐就不见踪影。这个巧合太过刻意,如果那晚她在场,是不是就能拦住苏小姐?
不过想来也正因如此,苏小姐才会悄悄离开,这样先生就不会怪责到她的身上。
“不见。”
门内的声音冷硬如铁,小敏却听出底下暗涌的疲惫。她鼓起勇气又补充道:“她说…见不到您,就不走。”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房门突然洞开。
易景宸立在光影交界处,消瘦的身形,被夕阳拉成一道锋利的剪影。曾经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松散着,下摆微微有些褶皱。
男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径直掠过她,走向楼梯。小敏瞥见室内景象,床头柜上摆着半杯威士忌,苏小姐的梳妆台纤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
而备受煎熬的又何止是他一人。苏晴忐忑不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三个月来的辗转难眠,在她脸上刻下了憔悴的痕迹。
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凛,急忙起身。易景宸伟岸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逆光中他的轮廓如同刀削,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
“景宸……”
她快步上前,试图用热情融化他心中的冰霜,然而换来的,只是男人冰冷的回应。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再来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苏晴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嗫嚅着嘴唇,连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想知道……欣欣她,有没有消息?”
“没有。”
易景宸的声音沉重而压抑,眉心拧成了深深的结,看也不看苏晴一眼。
苏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没推开她……可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否则无论欣欣怎样气我,我都不会动手的。”
易景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自私。当初就不该找到你,更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苏晴急得直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景宸,就让我来赎罪吧!我可以像欣欣那样,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不要名分,不要承诺,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男人低头凝视她涕泪交加的脸,沉默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将她的卑微揉得支离破碎。
“回去吧,我很心烦。我们都需要时间,忘记这一切。”
易景宸转身上了楼,苏晴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满是失落,压抑的呜咽声,消散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重新回到苏欣的房间,易景宸的心情愈发沉重,独酌过于寂寞,他想找个人陪他。
他想起了范锦亿。
电话接通了,范锦亿一开口便问:“苏欣…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这段时间,他也投入了人力物力,助力寻找线索,却始终无果。
范锦亿从易景宸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想找我喝几杯吗?我随时奉陪。”
“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轻笑,“我能去哪儿?姑妈下了死命令,不等到薇薇安平安生产,半步都不许我踏出家门。”
范锦亿的声音裹着几分无奈,尾音拖得老长,像被揉皱的丝绸。
“好,等我。”
易景宸掐断电话,匆匆下楼,抓过沙发上的外套,修长身影掠过玄关时,带起一阵冷风。
小敏正在擦拭早已纤尘不染的桌面,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主人匆忙的背影,手中的抹布不觉攥紧。
自从苏小姐离开后,别墅的厨房再没飘出过饭菜香。她上个月请辞时,先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留下吧,她会回来的。”
那语气不像命令,倒像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