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内,伏波母子终于做好了寿衣,送走了那一对瘟神。
过去了半天,两人的手还在发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于老师怎么样了,又不敢去正心草堂打听,唯恐被那对瘟神撞见。
胡乱吃了些晚饭之后,母子二人坐在裁缝店里,相对无言,就着那昏黄的油灯光亮,各自想着心事。
也不知到了几时几刻,店门的门栓,也不知怎地,竟然悄无声息的滑落开。
只听一声急促的“吱呀”响,紧接着便是两条身影,如鬼魅一般,闪了进来。
伏波正要喊“有人”,只感觉寒光一闪,一把长剑便已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他连连后退,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急促中,他望向了一侧的伏母。只见有一支一尺多长的黝黑玄铁笔,用尖锐的笔锋抵住伏母的脑门。
伏波哪里知道,这笔不是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杀人的,叫作判官笔。
这两人,正是白日里做寿衣的汉子与小伙。
此刻,两人正用刀子般的目光盯着伏波母子,长剑与铁笔传过来的寒意,令伏波母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客官,你这是要做什么?”伏母依然假装镇定,抬头质问汉子道。
“哼!于文龙那个反贼,在哪里?”那汉子冷哼一声道。
“什么于文龙?什么反贼?”伏母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们不认识什么于文龙!”伏波也在一旁说道。
“我让你装!”
那小伙冷冷说道,只见他手腕一抖,那长剑便如同银蛇一般扭了一下,只听得“啪”的一声,伏波的脸上瞬间便多了一道血印。
“哎哟,痛死了!你们搞错了!我们都是良民,哪认识什么反贼!”伏波捂着脸嚷道。
“还敢嘴硬!”
那小伙也不多啰嗦,握着长剑的手轻轻一压,便在伏波的右肩上,切开了一道两三寸长的口子,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伏波的衣衫,吓得伏母“呀呀”乱叫起来。
“小兄弟,下午你去通风报信,刘大婶和酒保都看到了,你瞒不住的。”
那汉子用稍微舒缓的语气,对着伏波说道。
“我……我……是去打酒喝的,路上遇到了刘大婶,打了个招呼,哪有通风报信?”伏波还想要糊弄过去,大声的说道。
“小杂种,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保于文龙,我且看你如何保得住你娘!”
那汉子忽地眼露杀机,一手抓住伏母的后颈,一手拿着判官笔,只轻飘飘的往伏母的腰上一敲,便疼得伏母大叫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伏波见状,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说,那姓于的躲到哪里去了?”那汉子用判官笔指着伏波,厉声喝道。
“我真的不知道!”伏波一边扶着伏母,一边擦着眼泪说道。
伏波倒也没有说谎,他在扁舟上匆匆与于老师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裁缝店,至于于老师躲到哪里去了,他确实不知道。
那汉子也不多言,冷哼一声,一脚踹开伏波,判官笔风驰电掣般的敲在伏母头上。
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伏母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伏波圆睁着血红的双眼,一把推开那个汉子,连滚带爬的趴在伏母身上,口中大喊着:“妈!妈!你怎么了?你快说话!”
只是伏母哪里还吐得出半个字来。
“再不说,你妈与你便阴阳两隔了。”那汉子用判官笔指着伏母的胸口,瞪着一双三角眼,冷冷的盯着伏波说道。
伏波正在慌乱之中,哪里听得进汉子在说什么,对着伏母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奈何伏母却没有半点反应。
那汉子失去了耐性,手臂一甩,判官笔如同闪电一般,朝着伏母的心窝射去,这一击,无疑是要取人性命。
就在此时,只听“哧”的一丝破空声,三枚钢珠破窗而入,一枚射向判官笔,一枚射向汉子的手腕,一枚射向汉子的眉心。
那汉子大惊失色,身形急忙后坠,躲过射向眉心的那枚钢珠,手腕却中了招。只听得哐当一声,他的判官笔也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汉子与小伙不约而同的喝道。
刹那间,只见身形一闪,裁缝店内多了一个身高六尺三寸、四肢长于一般人半截的中年人。
除了正心草堂的于老师,还能有谁?
“欺负孤儿寡母,动辄夺人性命,无尘子,你可为点苍派争光了!”于老师怒喝道。
原来,这汉子名叫无尘子,是点苍派的高手,善使一支玄铁判官笔,行事素来阴险毒辣,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
“于文龙,你总算现身了。”无尘子冷冷的说道。
“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于老师指了指伏波母子,又说道:“你要取我的人头,只管冲我来。”
“哼哼,你干下的是诛九族大罪,这小杂种一家包庇于你,且能有活路!”无尘子冷哼道。
无尘子话音刚落,欺身向前,骤然扬起左臂,化手为掌,直奔于老师的下腹袭来。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尘子顺势将长袖一扫,卷起地上的判官笔,一声怒喝,划破虚空,刺向于老师的肩头。
一直横剑戒备的小伙,此刻也抖起一串剑花,手腕一送,那长剑犹如流星赶月一般,在一片寒光之中,剑尖离于老师的胸口,始终不足半尺。
“好剑法!”于老师忍不住赞道。
话音未落,他身形往后爆射,跃出一丈有余,躲过了判官笔与长剑的攻击,双手顺势一挥,便射出了数枚钢珠。
只听得一阵撞击之声,判官笔与长剑上各激出一连串火花。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便各自化解了这一招。
“这一招夸父追日,使得倒也俊俏,想必你是八仙剑柳子阳之徒。”于老师按下气息,沉声说道。
“是又如何?”小伙答道,言语中不乏桀骜之意。
“柳子阳急公好义,一代剑侠,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于老师愤愤的说道。
“哼,要死的人,话还这么多!”小伙冷哼道。
紧接着,他使出了一招“灵蛇出洞”,手中的长剑扭动着剑身,直奔于老师的脑门而来。
那无尘子心有灵犀,腰身一扭,不知怎地便兜转到了于老师的背后,手中的判官笔使出一招“苍龙戏珠”,疾刺于老师的背心。
于老师被夹在中间,倒也不慌,只见他脚步一滑,身形如同灵猫一般闪到了一侧,躲过了判官笔与长剑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从宽大的衣袖之中滑出一把短刀,不待对手缓过气来,便欺身向前,与无尘子、小伙两人,厮杀在一起。
只见三人身形变幻,刀、剑、笔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
从地面上点点的血迹来看,只怕皆已挂彩,只是一时之间,谁拿不下对方。
伏波何时见过这种情形,只看得目瞪口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起,于老师是听声辨物的高手,在黑暗之中打斗,当然更有优势。
他立即脱下脚上的布鞋,朝着油灯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把那盏油灯打翻在地。一时之间,裁缝店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好!”只听那无尘子低吼了一声,紧接着,那兵器交接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又走了几招,便有人破窗而出,裁缝店内即刻又恢复了宁静。
“臭小子,快点灯。”慌乱之中,伏波只听得于老师在呼他。
这一句“臭小子”,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让伏波激动,这说明于老师还活着。
伏波赶忙找到火石,重新将那盏掉落在地上的油灯点着。
半明半暗中,只见于老师歪坐在木案边上,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身长衫碎成了数十片,上面沾满了血迹。
裁缝店的木门旁边还倒下了一人,正是那个年轻的剑客。
只见他此刻紧闭着双眼,长剑已断,胸口插着于老师的那一把短刀,已没了气息。
无疑,翻窗而走的,便是点苍派的无尘子了。
“好在你机灵,打翻了油灯,要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两人。”
于老师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快,取些布条来,给我包扎止血。”
伏波赶紧扯下一大块棉布,撕成一条条的,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将于老师全身十多处伤口包扎好。
“于老师,你感觉怎样?”伏波轻声问道。
于老师苦笑一下,缓缓说道:“外伤倒是小事,那无尘子的掌法好生了得,我腰间中了一掌,能不能撑得住,还得看天意。”
伏波听闻之后,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这一夜,裁缝店被打了个稀巴烂,伏母倒地不省人事,于老师中掌生死未知,这一切的变故,哪里是他这个半大小子能承受得了的。
他突然想到一事,皱眉问道:“那无尘子会不会去而复返,再来杀人?”
于老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他的膻中穴、关元穴中了我的钢珠,伤势不比我轻,哪里还能再来。”
伏波这才稍稍放了心,问于老师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