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摸黑,伏波所乘的小船还没来得及下锚,只见一叶扁舟一眨眼便欺了上来。
相距一丈之时,扁舟上跳出几个壮汉,手持着钢刀、木棍等物,稳稳的落在了小船之上。
无疑,这些人便是白日里一直在盯梢的那几个江耗子了。
这几个江耗子眼见船舱之外无人,便一刀挑开了舱口的布帘,见船舱之中有一名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女,就着头顶的昏暗油灯,正在收拾一堆衣物。
听到有动静,那少女回头望了一眼,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几个江耗子喜出望外,口中嚷嚷着“果然就在此处”,便往船舱内钻去。有两个性急的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过来,便要拉扯那少女的衣衫。
只见那少女身子一缩,躲过一个江耗子的拉扯,紧接着手中的衣物一挥,便砸在另一个江耗子的头上。
江耗子们也不在意,哈哈乱笑着,张牙舞爪的纷纷朝着那个少女围了过来,生怕落了后手。
那少女忽然冷哼一声,从衣袖之中滑出一把剖鱼用的三角刀,握着刀柄的手就这么当胸一画,竟然生生切下一个江耗子的半边手掌。
“哎哟哟,痛死了!”“朱猴子,快压住血!”“臭婊子,竟然这般歹毒!”“兄弟们,给我砍死她!”只听见船舱内一阵骚乱,七嘴八舌的乱叫着。
原来,一个叫朱猴子的江耗子,被那少女削掉了三根手指,疼得在船舱内只打滚。
那少女却不是英儿,却是换上了英儿衣衫的伏波。
他扎了个发髻,又用胭脂把脸涂得雪白,一时之间便迷惑住了这一伙江匪。
趁着江耗子们刚进船舱之时,失去了警惕心,他一击得手,没料到威力竟然颇大,令伏波也不由得暗暗吃惊,想必是这些时日勤练百兽真经,功力已大有长进。
船舱之内正是一片混乱之时,徐二叔正领着英儿,偷偷从船底的江水之中冒出头来,见江耗子的扁舟上空无一人,便轻轻的游了过去。
父女二人爬上扁舟,只等伏波摆脱了那几个江匪,便一同逃离这凶险之地。
江耗子们眼见同伙吃了大亏,当即露出凶神恶煞的面目,举起手中的钢刀木棍,往伏波的身上招呼而来。
伏波怒吼了一声“来得好”,他瞅准了时机,猛的一脚踹向一个持棍的江匪,只听得“扑通”声,那江耗子竟然撞破了油毡船舱,直挺挺的飞入了江水中。
江耗子们此刻也看出了此人哪里是少女,而是一个半大小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小杂种,找死!”“老子要挖他的心下酒!”“围住,别让他跑了!”
一通乱叫之后,手上的家伙再次往伏波身上袭来。
眼见三四把钢刀离自己的脑门已不足一尺,伏波身子后仰,极速倒在了船舱的木板上,成功躲过了那几把钢刀。
之后,他弹起身来,手中的三角刀再次挥出,却砍向了船舱之中挂着的那盏油灯。
那油灯应声而落,掉了下来,刹那之间便引发了一片火海。
原来,伏波早就把船上所有的火油、菜油等物,倒在了船舱内的衣物、草席之上,但凡遇到一点火星,即刻便燃了起来。
火借风势,眨眼之间,那火便烧得越来越旺了。
伏波眼见得手,顺势一个翻滚,便从满是烈火浓烟的船舱之中窜了出来,双脚用力一跃,稳稳落在一丈开外的扁舟上,大声的疾呼道:“快走!”
徐二叔父女早已焦急的等候多时,即刻使出全身的气力,催动着扁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去,只留下几个江耗子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那叶扁舟一口气射出了数里后,也不见后方有船追来,三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英儿拉着伏波,全身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他的身上除了几处刮伤碰伤,并无其它伤口,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一夜,三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摸着黑,顺着大江又疾行了几十里,只听得江岸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声,方才意识到此时已然是卯时。
徐二叔在隐约之中,找了江边一处僻静的茅草丛,将扁舟靠了过去,对伏波说道:“只怕,我等要在此处分离了。”
听到此话,伏波与英儿皆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徐二叔,眼里充满了疑惑。
“徐二叔,这是为什么?”伏波不解的问道。
徐二叔望了望黑乎乎的江面,按下双橹,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江耗子横行作恶,绝非三五个人所能为的。”
“我听人讲过,这大江上盘踞着一个帮派,名为白鳄堂,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人数多达七八百,官府也奈何不得他们。”
“今日我等遇到的几个江耗子,八九不离十便是这白鳄堂的。”
伏波听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江之上,竟然是如此的凶险。
“这江耗子所用的船绝非一般,而是白鳄堂专门打造的,同帮派的人一看便知。我等若是白天使用此船,那便是找死。”
徐二叔指了指脚下的扁舟说道。
伏波不敢插话,徐二叔讲得丝丝在理,他也无话可说。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此番你与几个江耗子缠斗,伤了他们的人,船舱火中的那几人是死是活,还不知晓,这便是与白鳄堂结下了死仇。”
徐二叔忧心忡忡的说道。
“哼,我不怕!”伏波冷哼一声,说道。
他想,这江耗子若是谋财,那倒也罢了,若是想要掳走英儿,那便是拼上他的这条性命,也无不可。
伏波心里这么想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这水道却是万万走不得了。此事只怕已震惊了整个白鳄堂,他们在水道各处,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往来船只皆要仔细盘查,一只蚊子也不会放过。”
“事到如今,我等除了弃船走旱路,别无他法了。”徐二叔说道。
徐二叔平日里沉默寡言,此时却句句在理,伏波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好,我等就走旱路。”伏波同意了徐二叔的提议,点头说道。
“这旱路,我与英儿便无法与你同行了。”徐二叔揉了揉酸痛的胳臂,缓缓说道。
“这是为什么?”伏波与英儿不约而同的问道。
“三人同行,极易被白鳄堂的人发现行踪,英儿一个女孩儿,一路上必定成为拖累。只怕走不了多远,我等便要冤枉送了人头。”
徐二叔望着江边摇曳的茅草,开口说道。
伏波细细的思索着徐二叔的话,觉得不无道理。
此去赤练海,尚有七八百里之遥,越荒山,过河川,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凶险,他实不忍心将徐二叔父女置于此等险境之中。
伏波转过身来,用坚定的口气说道:“徐二叔,你考虑得甚为周详,你与英儿妹妹就此回去吧。”
英儿听到此话,却是急了,当即便说道:“伏家哥哥,我要与你同往!”
伏波拉过英儿的小手,柔声说道:“我此次东去是有要事要办,这一路上,比这江耗子还凶残的盗匪,只怕还多的是,你万万不可任性,快与徐二叔回家。”
这英儿低着头,只是低声抽泣着,也不言语。
伏波继续说道:“两个月之后,我回了沙洲镇,即刻便来找你,我们一道去大江之中撒网钓鱼,去宜城内吃糖炒栗子,去四处游山玩水,你觉得可好?”
“好的,伏家哥哥,我等你回来,你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英儿缓了缓气,擦着眼泪说道。
“你放心吧!”伏波微微笑着说道。
“你回来了,切记要来找我。”英儿继续说道。
“一定!”伏波回道。
只见这英儿从手腕上取下一个什么,塞到了伏波的手中,轻声说道:“这平安扣是我在庙里求的,已戴了多年,你一定要收好,必定会保佑你逢凶化吉的。”
伏波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的握了握英儿柔软的双手。
徐二叔将扁舟靠在江边的一处浅滩上,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几张银票,交给了伏波,说是林重峰为他准备的。
他又嘱咐伏波多走小路,少行大道,说是这白鳄堂遍地的耳目,千万要处处留意。
伏波一跃上了岸,转过身来,深深的作了一揖,朗声说道:“徐二叔,一路保重!英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