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日,便到了藩州城,伏波在靠北的一家客栈住下,只等第二日出北门,去顺字营打探一番。
原来这藩州城外有一南一北两座兵营,北边的为顺字营,南边的为兴字营,每营各有千来号人,设了一个千户,两个副千户,几个百户。
若是所料不虚,那仇人便在顺字营内。
第二日,伏波也不骑马,出了北门,一直走了四五里地,只见一大片白色营房,四周用两丈高的木栅栏围住,大门处挑着一面一人多高的锦旗,绣着一个大大的“顺”字。
那兵营的四周,是一大片光秃秃的平地,伏波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番,心里想着晚上再入营刺探。
返回藩州城后,伏波走在了城内最繁华的迎宾街上,此处集中了当地最大的酒楼、最迷人的青楼,自是各路达官贵人、商贾巨富推杯换盏之处。
走了一圈,伏波自觉无趣,便回了客栈,好好休息了一番。
用过晚饭之后,眼见天色已黑,伏波换上夜行衣,出了客栈,再次到了顺字营的一侧。
伏波隐在栅栏后,运起听声辨物之术,见三十丈之内并无他人,便双脚一点,越过木栅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借着夜色,他见四周的营房低矮,估摸着是一般兵卒所住,中间的几间营房高大,应是军官起居之所,便顺着墙根,往中间闪去。
拐了两个弯,只见一间营房的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贴着“机要室”三个字。伏波心想,也不知此处是否有当日平南镇的记载,便扭断铜锁,轻轻推门进了去。
机要室内,靠墙摆了十来个大柜子,伏波掏出火折子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每个柜子上贴着“花名册”、“财务册”等字,一直找到最靠里的柜子,贴着“军功册”三个字。
伏波打开柜门,翻了翻,发觉抽屉里的卷宗,是按照年月日摆放的,顺着找下去,很快便找到了去年十月的那一本。
他蹲下身去,将卷宗置于地上,翻到十月二十五日,只见记载着:本营副千户侯有德,率赵七、马六等七人,追捕一伙匪寇至苍州洛谷县平南镇,发生打斗,斩杀五人,缴其左耳为证。
其余匪寇逃走,本营两人轻伤,其余人等皆无伤亡。
看到此处,伏波怒火中烧,一拳砸在卷宗上,心想,杀良冒功、害死伏母及林家四口的,便是这副千户侯有德一伙了!
这一份军功纪要,在时日、地点、人数上,与于老师讲的一模一样,足以证明,仇敌便是这顺字营的侯有德。
伏波压住心中的怒火,收拾好卷宗,转身出了机要室,顺着墙根,继续往兵营中央的营房闪去。
除了西边的一间营房亮了灯,从内传来喧哗之声,其余的营房皆是黑灯瞎火。伏波摸到亮灯那一间的墙角下,听出了房内有六七人在饮酒作乐。
“这几日千户大人不在,我等当真是快活啊!”有一人说道。
“我听说千户大人要高升了,这缺,还不是侯大人顶了,日后有的是弟兄们快活。”另一人说道。
伏波听见“侯大人”三个字,心里一震,莫非这侯大人便是侯有德?便继续听了下去。
“除了我之外,顺字营还有一个副千户,说这千户之位是我的,为时尚早。”有一人用雄浑的声音说道。
“侯大人,不是我说,那齐大人整日只在这营房里写写抄抄,何时领兵出去拿过匪盗?可有半点军功?怎可与侯大人你比?”一人接话道。
“就是,这千户之位若不是侯大人的,我第一个不服!”另一人说道。
“这些时日,我等要四处造势,无论如何把侯大人顶上去。”一人接着说道。
几人吆喝着说好,又吆喝着说干了,接着便是一阵划拳碰杯之声。
喝了一阵子,又听得有人说道:“侯大人,何时再领我等出去打野?这日日猫在营里,人都闷坏了。”
“就是就是。”有几人附和道。
“过阵子再说。这些时日千户大人不在,我等哪里出的去?”那侯大人用雄浑的声音说道。
“不去打几窝匪寇,靠着这几两饷银,日子怎过得下去。”有一人说道。
“去年侯大人领着我等四处剿匪,累是累点,银子可没少挣,那才是快活。”另一人说道。
“喝酒喝酒,侯大人都说了,过一阵子就出去,急什么。”另一人接话道。
接着,又传来一阵碰杯吆喝之声,有几人不停劝酒,喊道:“侯大人马上便要升千户了,我等今日不醉不休。”
听到此处,伏波顺着墙上的一处缝隙,张眼望去,只见酒桌中间坐了一人,极其壮硕,一脸的大胡子,左耳根下有一颗黑痣,此刻正半裸着胸口,呵呵笑着大碗喝酒。
此人姓侯,又是副千户,样貌与驿站马成说的别无二致,还时常带兵外出打野,无疑,此人便是在平南镇杀良冒功的侯有德。
仇人近在眼前!伏波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双眼冒火,恨不得当场便要冲进去剁了他。转念一想,此处是兵营,当真打起来,脱身绝非易事,还得从长计议。
伏波原想等几人喝完分开之后,再摸进那侯有德的营房,结果了他的性命。
哪知之后又来了几人,一直喝到寅时也没散场的意思,再有一阵子天便要白了,伏波无奈,只得转身溜出了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