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成志走后,青松忍不住问韩二公子:
“公子怎么这么信任这个冉帮主?这么重要的事这么轻易就全托给了他?”
韩谨西心里叹了叹:“他明知道去助韩家军,也许就是一条死路,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最终舍了性命把父兄救了回来,这样的人,自然信得。”
可这些,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没法和青松说得清楚,所以说出口的只有淡淡的一句:
“传言此人品行极好且嫉恶如仇,况且矮人海匪不除,他们也没有生路,彼此有同向的目标,就可合作。”
青松听得想撇嘴:“我竟不知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对传言能信到十足。”
可这质疑主子的话,青松也不敢说呀。于是笑道:
“公子英明!”
韩谨西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冉成志在定山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在道上暗地里放出消息,要高价聘拳脚功夫好还要熟知水性的好汉。
海鹰帮自来在海上讨生活,这几年几无商船再走东海了,所以这海鹰帮聘人,让人不禁联想翩翩。
而海鲨帮的帮主朱逾民此时正和副帮主侯垚在密室里,朱逾民的这间密室,有资格进的人不多,侯垚却是常客,此时两人正隔着一张长案喝茶。
朱逾民觉得今天的茶,味道都没有往时喝的那么没滋味了,对着案上整齐摆着的五千两通宝钱庄无记名兑票,竟还从茶往日的苦涩里喝出了一点甘甜来,他满脸都是不可抑制的笑:
“不想这姓冉的小子,竟然接到这么一笔大卖买来。”
侯垚冷笑一声:
“这可不是他的本事,张江州的货船只要走水道,大宗卖买必都是白文良押运,而白文良与冉成志,不但是朋友,更有同门之宜。”
这白文良与冉成志素有交情,道上的人都略知一二,但朱逾民从未听说过他们还师出同门,于是奇怪道:
“白文良是漕帮前帮主的得意门徒,而冉成志是海鹰帮前帮主的首徒,怎么可能是同门?”
侯垚道: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极缘巧合知道的,冉成志与白文良本是同乡,德阳人,原本都是拜在德阳名宿张合浦的门下,后张合浦被仇家所杀,张氏几乎被灭门,那时侯这两人还小,恰巧那天他们贪嘴,到后山捉山鸡去了,让他们躲了一劫,因不知仇家为何人,怕在德阳会遭不测,所以两人才到了东海府,别投了师门。”
张逾民对这兴趣不大,他更关心眼前的银票子,于是道:
“不管何人门下,走完这趟船后,名字都是要从道上抹去的,想想张家胆子倒是肥得很,这几十船粮食,是个人都能看红了眼,他竟敢穿河过海的运往新罗国,银子真是好东西啊!能让人挺而走险。”
候垚嗤笑一声:
“这次押运,漕帮出了上千好手,据说冉成志打算聘够六百之众,合条件的启程前,即得白银五十两,若他帮里再倾巢而出,也能凑够八百人,而他让咱们再领上八百弟兄,加上张家自己的两百护卫,几乎有三千之众,若是普通的水匪,绝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真的敢下手,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别说他们,就是韩家那几父子,都不知道矮人那到底有多少人几条船。再说这几十船粮食,到了新罗,可就如同几十船金银,张家即便是富有,可哪有嫌钱多的,回头看这张家,先祖发家之初,靠的就是这走海的生意,如今后人舍不得丢掉,也是情理之中。”
朱逾民拿起银票用手弹了弹,银票用的桑蚕丝被弹得发出了弹绵花似的声响,他啧啧两声:
“这回咱哥俩得与上头好好谋划谋划,若谋划得好了,这东海往后,就是咱们的牧场了,待把韩氏父子挤兑走后,这海上的羊羔,咱们就不再这么赶尽杀绝,开始放养,哈哈哈。……”
说完便放声大笑。
侯垚也笑,很愉快的道:
“派去盯着海鹰帮的人回来报道,还真有不少人去应了聘,几乎都是冲着那五十两银子去的,他们也不想一想,那钱自己用不上用不上。”
朱逾民也曾贫穷过,知道五十两也能让一个普通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上好长一段日子了,他状似悲悯的道:
“世道艰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
这悲悯的话配上他一脸不加掩饰的贪欲,尤如一只凶狼盯着爪下的猎说着可怜般,违和之极。
候垚道:
“朱大哥好心肠。”
这话说得仿佛真心实意之极。朱逾民又哈哈大笑:
“好不好心肠的有什么打紧?如今打紧的是,侯老弟赶紧和上头商议出个具体的行动章程出来,给咱们准备的时间可不多了,听说张江州急得不得了。眼下最最要紧的,是要怎么样在行事时让人牵制住韩家军,这韩家的船虽是又旧又慢,平日里追矮人的船是追不上的,可若拖着这几十船的米粮却走不快,若让他咬上了,说不得得舍去一部分,这白花花的米,对矮人来说,那可是比白花花的钱子更好的东西,他们一直缺这个,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侯垚道:
“他们知道有这几十船货,定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原本新罗国那边,也不时有粮商把粮食往北边运,矮人得信后尾随,也能抢到不少,再不济,派人扮成粮商,来我们庆朝或新罗,更远的去到红毛拿钱子买,可如今东海防得紧,新罗又闹灾,新罗国王规定本国粮食只许进,不许出,而红毛多产麦子,谷子难找,矮人不喜面,他们的粮食,怕早见底了,如今有这几十船米粮,上头就有了提有利自己条件的酬码,咱们自然可以跟着得益。”
朱逾民听罢鼓了两下掌:
“是这个道理。咱们别的也不多要,只要往后东海一片的航运独一家就可以,假以时日,上头把韩家弄走,这东海,就是棵长着金叶子的大摇钱树,咱们随时能摇下一把来。现在这货物的来龙去脉,人手安排,行走路线,咱们都已弄得清清楚楚了,你就今晚趁夜色走,亲自去和上头确商这次行动。”
候垚也是哈哈一笑:
“行,那兄弟我今晚就走,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的也得两日,大哥等我的好消息。韩家军那里自有人盯着,咱们大可不必理会,但张家,漕帮,冉成志那里的举动,我们更容易打探一些,这还劳大哥多费费心。”
朱逾民道:
“兄弟尽管放心,这张家,漕帮,海鹰帮,这几日但凡飞进去一只苍蝇,老哥我都尽量想法子探到它是公是母来。”
侯垚一撩袍子站起身来:
“那事不宜迟,兄弟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腊月初十戍时初,三骑快马从定山县出发,趁着月色往南疾驰而去,马上三人披着黑色披风,头戴黑色风帽,把人捂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