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心中一惊,脱口问道:“另外四个去处是哪?”
文士说出四个县的县名。
王乾心里已是翻起滔天巨浪,岷洮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昨夜沈樵说西部几个城镇失去联系,莫非也与这岷洮有关?
他暗自思忖,那文士已经等得有些不耐:“想好没有,快一点,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王乾回过味,讪讪一笑:“我还是想在岷洮。”
文士不再废话,递出一张红色通凭:“直接进去吧,你识字,里面会有专人带你前往住的地方。”
王乾接过通凭,瞥了身后的手下一眼,迈步进入城中。
刚一进去,就被一个军士拦下,看着他手里的通凭,点头道:“嗯……红色的,跟我来吧!”
说罢,招呼其余几人,抬脚就走。
王乾紧跟而上,此时才注意到,这通凭分为红白两种颜色,刚刚走过的几队人手里,拿着的全是白色通凭,而自己这一队的七八个人,则全是红色的。
“看来这些人都是识文断字的,分别带走,是要干什么?”王乾暗暗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城中主街。
城内的景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街道之上商铺林立,灯火通明,好似过节;人群熙攘,却毫无嘈杂之感,反而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一队队军士身穿锃亮甲胄,手握锋利长矛,往返巡视,其步伐稳健,面容坚毅,气势凛然,甚至比朝廷边军还要威严几分。
“这……这简直不像是战乱中的城池,其繁荣程度甚至……堪比邯城。”
王乾已被震惊得麻木,他一路走一路观察,不多时,便跟着那军士来至一座宅院前。
说是宅院,实则就是原先的县府旧址,当初被烧毁,此时已重新修缮,焕然一新。
军士领着几人进入大堂,对着堂上之人抱拳行礼:“何先生,这是方才挑选出来的。”
何文俊已经合上正在看的簿册,起身来到堂下,对几人拱了拱手,随后便是一阵寒暄。
攀谈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观察几人的言行举止,初步判断他们的才学品行,好为日后筛选出管理人才留下储备。
三两刻钟过去,何文俊才又转而说道:“时候不早,诸位长途劳累,且先前去休息,明日自有人与你们安排事务。”
几人纷纷拱手行礼,而后便随着那军士去往公堂外的一处别院。别院里是一排排厢房,房门前五步一人,站满了守卫。
军士为几人安排了住所,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六人一间的厢房,看上去很是简陋,除了一整个大土炕,六套被褥,与几张桌椅之外,再无他物。
尽管这样,却也干净整洁,对于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而言,也已心满意足了。
其余五个人相互闲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王乾却一直默不作声,有人试图与他搭话,他也不作理会,独自坐在炕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凭的边缘,心中不停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下麻烦了,原以为这么多难民涌入城中,定是一片嘈乱,却没想如此井然有序。”他眉头紧锁,望了眼窗上倒映的士兵身影,“守卫如此严密,又该如何出去探查情况……”
夜色已深,其余五人数次碰了钉子,只道王乾脾气古怪,不愿与人接触,倒也没人再热脸去贴冷屁股,纷纷钻进被窝,享受着久违的温暖,很快就睡了过去。
鼾声起伏不断,王乾依然未能想出对策,转头看向并排躺着的几个人,无奈一叹:“唉,罢了,也全怪自己多嘴,无端端说那一句话作甚,只能寄希望于另外进城的几名诏狱使了……”
月悬中空,临近子时,大街上才逐渐静了下来。
城门处的几个负责人倒着班,仍然在登记进城百姓的名单。只是绝大部分百姓并没有选择进入岷洮,而是为了那五百制钱与田地,纷纷转向其余四座城池。
夜深人静,公堂内仍旧亮着一只烛光,何文俊正在翻看军士送来的名册。
“人少了许多,这样一来,岷洮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他心里想着,快速扫视完一本,又随手拿起另一本,刚刚瞥到封面上的两个字,便愣了一下,“定安?为何会有从定安来的人?”
也难怪他疑惑,定安是郡城,城池高大,可容纳数十万百姓,又是将军府所在之地,有万余大军驻扎,更是首个将难民迎入城中避难的城池,早在其他地区还没行动时,其所辖百姓便已被尽数收拢。
正因如此,近一个月来,岷洮从未接收过一个定安的难民。
何文俊看着册上那几人的名字,眉头不由拧了起来,沉吟许久,起身唤来贺霖,套车前往项谨住所。
项谨早已睡下,听到小厮呼唤,心知不是要事无人会来打扰,便连忙起床穿衣,走出卧房。
刚一出门,就听到何文俊唤了一声:“项公,文俊打扰了。”
“是善才啊。”项谨打了个呵欠,看何文俊一脸疲态,不禁蹙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不是说让你适当的放权吗,总这样,等如英丫头回来,可是要心疼了。”
何文俊尴尬地笑了笑,将怀中那本册子递了过去:“项公,这是今日的入城名册,您看一下。”
项谨狐疑地接过簿册,同样,在看到封面上的两个字后,也是微微愣了一下:“定安?”
“不错。”何文俊道,“一共有十一个人,皆是今晚登记的。”
不过几个名字,项谨很快就已看完,合上后,捋着胡须沉吟道:“定安并未传来任何消息,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突然冒出来几个难民,确实令人怀疑。”
他看着何文俊,“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何文俊点点头:“燕将军已经取下四座城池,我不知他入城后,是如何对待的那些官吏,又是否向您交代我的一样,每日派人往定安汇报城池情况,若是没有,只怕会引起刘耿的猜疑。”
“这倒无所谓,他猜不猜疑,都不会对行之的计划产生多大影响。”项谨一脸轻松,“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冀北三郡已是唾手可得。”
何文俊微微摇头:“这一点我倒不担心,我是怕岷洮混入细作,查到您的身份,那……”
“嗯……这倒是个问题。”项谨淡淡一笑,“不过,如今的西召朝廷,还真没这个本事,密令司又如何,早就不是刘武烈在世时的样子了,不然,怎会轻易透露出定安二字?”
他拍了拍何文俊的肩膀,“无需太过忧虑,你既然怀疑那几人是细作,那就让人盯紧一点儿,暂时不要放他们离开就是,没准日后还能为我所用呢。”
何文俊一怔:“项公是想利用他们传递消息?”
“呵呵,确定的话不好说,看情况吧。”项谨笑了笑,把名册递回去,“好了,赶紧去休息,年纪轻轻的,若是再积劳成疾,就算如英丫头不找我,浑小子那一关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