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这个时期我其实连一个正经的门头都没有,纯粹是以一个个人的性质在掺和这个事,这个地球上的事情特别魔幻,我之所以能掺和这个事,还不就是因为叶总他们打牌我总是磕着瓜子在旁边看?老韩和康总压根不知道我的底细,冀处长知道也不吭声,他才不惹这个麻烦,甚至对他来说我本身就是个麻烦,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把三百米工程扔给我的吗?事实上,这整个事情里面像我这种人不下十个,都是方方面面的关系,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了对不对,个个人都想削尖脑袋往事情里面钻,我告诉你吧,我这个样式的纯属好人,因为我绝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的进度增加摩擦力以此牟利——换句话说,我属于那种最好哄的,只要你把我架起来给一点尊重,都不需要你花钱摆平,我自己是乐于看着工程顺利地向前推进的,在我的世界观里看着事情从无到有建立起来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但是绝大部分人不是这样,他们掺和一件事不是为了把事情做成,而是为了把水搅混自己从中捞好处,哪怕事情做塌了他都不在意的,钱搞到手再说——这种阻力那真的是无处不在,我略微给你打个比方你就知道了——
那时候老韩那里的管道工程大体上都是老韩自己找工程队做的,他那里的工程其实分俩个阶段,一个是从县里规划的主管道把气接进来,另外一个那是厂区里面的部分,这部分他和康总属于是联合施工,因为毕竟到头来是要对接到发电机组上面,所以线路啊材料啊安全啊维护啊这类东西俩家需要商量着来,这些东西其实你很难在合同上把所有事都体现出来,这也就是俩家都有操作空间的原因——老韩是那种老派的人物,他宁愿多花钱把事情做瓷实,康总属于新派的掠夺式人物,他就要想法设法搞一些空间出来自己在里面闪转腾挪——那时候外部的管道已经开始施工,厂区里的还没有开始,因为一旦施工又要涉及很多安全、消防、扰民、停产这类的东西,所以老韩其实也在安顿厂里的人在做这些方面的规划——这个时期外面已经开始动工了,康总又派过来一个五六个人的团队和老韩的人一起做这个工程的规划,因为关键的东西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团队自己的材料和技术的,所以这些人就一直在拿着厂里的图纸然后四处勘察——老韩和康总已经签了一个意向书,但这个还不是正式的合同,合同还得等着老韩外面的工程做回来以后再签,所以这个时期是康总的弱势期,说白了卖东西的到处都有,不一定非要从你这里买,所以他无比焦虑,派了一堆人钉在项目上嘛...
然后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凌晨四点多,老韩的二儿子(就是前面说过总是聚众乱搞那个)给我打电话,说北京过来的人和他们施工队打架,打坏了北京人,让我过去处理——
"不是,打残了坐牢,打死了偿命,我去能干嘛?"我跟这些人都相当严肃地说过了,我这人神经有问题不好睡觉,晚上散场以后别打电话,你这大半夜的几个意思?还有没有王法了?
"毕竟你跟北京那边熟,咱们看看能不能私下把事情消化一下..."
"那你打了谁给谁砸钱就完了,找我有什么用?"
"总得有个人中间传话啊,他们也是打工的,很多事做不了主,我们也不方便直接跟北京方面联系,毕竟中间隔着您这么大一个人物..."
我虽然看不起这小子,觉得他太过于淫乱,但是如前所述,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一码归一码,真的遇到事情你就看出该有的风范他总还是比一般人强得多——这就堵死了口子,我只好半夜爬起来开车(那时候我跟叶总借了一个帕萨特天天开着)过去看看情况——其实是北京过来的人跟老韩管施工的人一起喝酒,喝多不知道因为什么吵吵起来,施工的人是老韩的关系,我去的时候他还没酒醒呢,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说别人质疑他的施工手段,出言侮辱他老舅,他憋不住给了别人几棍子——
"挨打的人呢?打了几个?打成啥样了?"我问二小子。
"三俩个吧,都送医院了,有一个进了IcU,其他俩个应给问题不大..."
"IcU?啧啧,不亏是干工程的,出手就是结实...叔叔部门怎么说?"
"这都半夜,过来看了一眼就走了,先看病,天亮再说案子..."
"那你不该叫我啊,叔叔都回去补觉你叫我干嘛,我也不能大半夜的给别人打电话啊...大老板都有脾气,我大半夜给人打个电话,别人一生气把我送进IcU就不好了,只有我这种小卡拉米才会被人半夜叫醒..."
"哥,你别开玩笑了,北京那边..."二儿子给我使了使眼色,我回头一看,北京那边过来的几个都站成一堆在那面色阴沉地看我们呢。
"怎么说?"我和北京的人接触比较多,但是新派过来这几个还真不怎么认识,就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你们山西人真厉害,你也不用跟我说,你跟康总交待去吧。"领头的那个这么回答我——他就是最早派过来那位,他应该也是从省城过来的。
"我是问你怎么说,跟康总有什么关系?我意思是,你不给你同事报仇吗?我有个门路,能买到开山用的雷管,你去买一些这玩意,把这帮山西土鳖一次都送走我都没意见——但是,记得通知我提前撤退,毕竟这事跟我也没关系..."
"查总,麻烦你放尊重一点..."
"行吧...孙贼!我是你爹!怎么样?你把我求咬了吧..."
我讨厌他这个腔调,什么山西人怎样怎样,你这压根也就不是处理问题的态度,你想找人发火,那你也应该找对人,我凭什么听你这种阴阳话?我打人了?还是我一上来就不尊重你了?你想让别人尊重你,你就这个姿态?
"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哼!有能耐你跟康总横去!"
"康总怎么样?康总八成不会像你这样阴阳别人...你小子识不识好歹,这特么是我给你弄的?我大半夜跑过来..."我还在这里跟他吵吵呢康总的电话就过来了——我不能给他打,因为他是大老板,但是他是可以给我打的,毕竟当初是我找的他...
"查总,我现在已经出发了,大概早上八九点就到了,你叫一声韩总,咱们坐坐——事情呢已经出了,人没事是第一,你把情况控制一下,其他的见面再说..."
我控制个屁,你觉得这里面我能控制得了谁?二儿子我都控制不住,只不过是他的人打坏了别人他自己理亏,不然冲我发飙的就是他而不是北京这边的人了,所以你以为跑腿的很容易吗?一不小心就要受夹心气,我在医院倒尿盆我还一肚子气不知道冲谁发呢,你想冲我撒气你是想多了——
这个事其实也没啥复杂的,就是北京那边的人其实也特别懂做工程,他们就想跟现在管施工的这个人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做点事,一起喝酒的中间提到了可以提供一批价格非常便宜的pVc管道,比工头现在用的便宜一倍——好家伙,你北京人跑到山西撬别人的活抢别人的饭碗露别人的底细砸别人的锅,那可不就会被人往死里打——挖工程铺管道的利润大概是什么水平我前面大概交代过,如果你不用别人的资金自己做全部垫资,这个利润一般在百分之百——注意,这里这个利润计算说的是我和建国做的那种三百米的施舍式工程,如果按冀处长整个工程三万米算,利润可能就会达到百分之二百,如果是按西伯利亚油气管道那种动不动就几千公里的那还得指数级往上飙——这里面可倒腾的东西太多了,无数人都是钻在这上面吸血的,这类事,如果你一对一跟包工头谈,能不能做他给个话也就完了,但是谁知道这怎么回事就被别人听见,那人家原先供应这个东西的自然就要收拾你了...
康总第二天早上过来的时候满眼通红,咱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带了俩个车,拉了几个傻大黑粗和几个金丝眼镜,文戏武戏的班子可以说是全带着了——我一看这个架套赶快迎上去把他和老韩隔开,省得一巴掌呼过来再把老韩打得死在当地——当然,康总和老韩都比我格局大,这类事是不怎么会出现的,大家先去老韩那个县里挺出名的一个饭店不慌不忙喝了山西特产头脑当早饭——这玩意基本也和北京豆汁差不多,一般人受用不了,是里面有黄酒和羊肉的面糊,味道特别怪,学名八珍汤,老韩养身体每天都要来一碗的——这玩意稠得很,温度特别高,我和康总喝得快,喝下去脑门子上都是汗,老韩呢喝了半碗,见我们已经吃完也不喝了,带了一堆人回去厂里开始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