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从文照例还是带着全家坐在二楼,隔着帘子回了史浩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小子也不知道收没收到,深吸口气咳嗽了一声。
现场瞬间安静,史家投靠朝廷以及和皇家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这帮小商人可不敢不给面子。
“各位朋友、前辈,史家小子这厢有礼了!”
史浩拱手弯腰先作了个罗圈揖,模样像个商贾多过读书人。
“诸位都是两浙路各州的商界翘楚,今天请各位过来也是陛下的意思,我史家只是代天子跑个腿儿而已,身份和大家伙是一样的!”
开头的马屁算是规矩,谁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当真,不过接下来这小子直接就把自己和所有人归为了一类,拉近了关系才好说话。
台下没人吱声,全都看着他静待下文。
史浩心叫一声:“坏了!”
他忍不住又向二楼瞟了一眼,都怪陛下这段时日杀人杀得太狠,现在这帮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
二楼,武从文表示没看清那个不满的小眼神儿......
史浩心思电转,瞬间就决定调整之前定下的顺序,先得给台下这帮家伙下点猛料,刺激刺激。
只见他再次环视四周,“陛下曾对我言,诸位都是大武的好子民,积极响应朝廷号召,主动退出了家中多占的土地。”
此话一出,台下的呼吸声明显重了许多,谁他妈白白上缴土地心里能没气啊!
史浩清了清嗓子,双手抱拳向二楼拱了拱,“陛下还说了,朝廷不能白拿好处没有表示,对于坚定和朝廷站在一起的人必须予以补偿和奖赏!”
“哗”!
台下终于有反应了,而且直接就炸了锅,所有人都心说:“我靠,不会是要补偿我等银子吧?还他娘的有这种好事儿?!”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二楼的武从文忍不住赞了一句,着实佩服史浩的急智。
在台下听众都心存顾虑、排斥之下,如果还按最初的计划层层递进,效果肯定好不到哪去。
一旁的方百花白了他一眼,“这人......明明是在夸人,非要满口‘污言秽语’......”
一楼的史浩也兴奋了起来,是那种临时变更计划的冒险,取得了良好效果的得意。
“但是......”这小子突然拉了个长音。
台下瞬间重新安静,所有人都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我操你姥姥啊!老子就知道会有这个‘但是’!”
史浩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差点儿没憋住笑,赶紧继续往下忽悠,“朝廷如今财政困难,没银子补偿给大家,只能另想其他法子。”
“哗”!
台下嘈杂再起,众人听了前半句还以为好处飞了,可听到最后一句又瞬间兴奋了。
“其他法子?啥其他法子?有法子就好啊!”
这帮家伙可不是普通人,都是世代经商的老狐狸,太清楚很多时候朝廷随便给个政策,可要比直接发银子值钱多了!
寥寥几句之间,现场所有人的心情都仿佛坐了一回过山车,从忐忑到心生希望,再到失落然后瞬间直抵高潮,那滋味儿,甭提多酸爽了。
史浩眼见效果达到,大手猛地向不远处的屏风一挥,语调激昂的大声喊道:“话不多说,上干货!有请今天的神秘嘉宾闪亮登场!”
大堂四周的屏风后面突然锣鼓唢呐齐鸣,四个漂亮侍女左右拉开了红毯连接的那扇巨大屏风,一位须发斑白却精神奕奕的老者踩着奏乐挥着手,大步而出。
“我尼玛!”
虽然一切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看到这一幕的武从文还是没忍住感叹了一声。
这场面......内味太她妈足了!
“诸位!”
李马粪在高台正中站定,一开口不但中气十足,派头也是直接拉满。
他如今也是名下管着十几万人的一方大佬,应对这种场合可比史浩都要有经验的多。
嗯......如果不抬那一下手就更好了,这老头最熟悉的演讲场合是机器轰鸣的厂房,习惯了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个铁皮扩音大喇叭......
老头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清了清嗓子先来了个自我介绍,“在下姓李,承蒙皇恩,如今添为梁山军工集团总经理。”
此话一出,台下又是“哗”的一片,吸气、惊叹声比之前更响了一倍。
他们都是生意人,这些年可没少从山东往江南倒买倒卖,这梁山军工集团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且不提那些五花八门又利润极高的各种民用品,听说神机营手里的那些可怕火器也都是这梁山军工集团造的!
台上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就是梁山军工集团的总经理?
这等位置,非新皇嫡系心腹不可胜任,地位恐怕堪比各部尚书,甚至比之中枢宰相也不遑多让啊!
商人消息灵通,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强,“总经理”这个新词儿大家都能听得懂。
李马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有心再拽几句显摆显摆,奈何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有限,最后还是忍住了。
要知道此时坐在台下的,可不是自己手下那帮大老粗工人,没得露怯丢人。
这老头刚刚一直躲在屏风后头,听见了史浩是这么开场的,此时有样学样,也来了个直截了当。
只见他抬手向着刚刚出来的那道屏风一挥,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来啊!上图!”
早有侍卫踩着梯子做好了准备,闻言一扯手中绳头,“呼啦”一下,一卷白布从屏风顶端如瀑而下,下方侍女拉好边角,用绳索固定。
布上有图有字,堂中众人下意识伸长脖子去看。
可还不等看清,斜上方突然有数道金光直射而来,瞬间将那图画照得纤毫毕现。
这一番操作彻底把现场镇住了,这简直就像是神仙手段啊!
有反应快的抬头看向二楼,发现原来是八面巨大的玻璃镜在反射烛火。
“我的天呐!这......这这这......如此巨大的玻璃镜,随便拿出一面来都称得上价值连城吧?居然整整有八面!还被拿来照亮用......暴殄天物啊!”
和众人惊叹二楼奇景不同,吴万全始终直勾勾盯着屏风上的白布,眼睛打从第一下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是做布匹生意的,家中开的还有织坊,一眼就认出白布上画的是台织机,可细看结构又有些怪,和此时市面上常用的任何一种都有不同。
随着光线照射,图形边上的文字也能看得清楚,吴万全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前方,“那......那上头写的,可都是真的?没有虚言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