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郡。
孟津渡。
远山共江水一色,河洛之地,膏腴富足。
官道上,车轴声嘎吱作响,几个带着斗笠的商旅,跟着队伍行走在黄河渡口外。
如今北疆商贸繁荣,这条青泥路上,全是大江南北的楚人。
不到一年,孟津渡的城寨之外扩大了一倍,各种招牌旗帜络绎不绝。
有保镖的、有打造刀剑的、有住宿勾栏的,还有给大伙联系定襄大宗客户的,总之各种行业应有尽有。
官道旁有棵老槐树,几名游商在树下的摊贩处歇脚,老店家的小儿子在给牛马喂些清水。
有一位牙齿突出的游商,这是南安一带的面孔,他看了看远方,面露疑惑道。
“店家,咱记得,那里过去是个乱河滩啊,怎么变成军寨了?”
老店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打眼一瞅,笑着解释道。
“那里可不得了,乃是武川镇李家主的地头,孟津渡齐参将就是被她杀的,人家屁事没有。”
武川镇李家?北疆,不,大楚最凶悍的将门。
闻言,几个游商也不敢多问了。
大楚北疆势力何等强势,他们也害怕引火烧身。
洛阳的楚人,活在天子脚下,也许感觉不到北疆楚人的威压,
但大楚各地的商贩,那还是很清楚他们的可怕。
天下各大江湖门派,都收到了潇湘剑圣的拜帖,潇湘剑宗要一一踏上各大山门。
拜帖?说好听点叫拜访,说不好听就叫踢馆。
如今潇湘子一柄重剑,连败六大派的掌门,号称大楚第一剑神。
他一路腥风血雨,江湖上无人能敌,多少门派势力纳入了秦王的麾下。
黄河水匪都出来了!?
狗日的,黄河出水匪?北疆人真特么想得出。
官道上这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相传乃是当年刘邦亲自种下的。
在老槐树的东边,昔日散乱的河滩如今翻天覆地,一座庞大的城寨耸立于河道之上。
那里望楼巍峨,此起彼伏,雄壮的兵卒披甲执锐,一看就是顶级豪强势力。
孟津渡。
李氏庄园。
这是一处占地三里的军寨,一半在陆地,一半在水中。
水寨码头,人流穿行不止,到处是吆喝声跟叫骂声。
北疆货船排成长龙,秦王跟上柱国的货物都是在此寨中过去的。
除了一望无际的货船外,水寨远方还停了六艘高大的帆船。
这是一支精锐的水军,那甲板上架设的强弩泛着幽光。
有孟津渡的楚人见过李氏剿匪,火弹铺天盖地,黄河水匪一触即溃。
只是,黄河沿岸的楚人行商都很奇怪,水匪似乎越剿越多了。
“驾……驾!!”
“吾乃长山赵子龙,尔等快快闪开,莫要阻我救下阿斗。”
李氏校场之上,只见一员头盔显得很小,身高七尺半的红甲将军,一手持枪,一手护着胸口用红布缠好的婴孩。
那婴孩随着红甲小子在马背上起伏,于众骑兵中冲锋陷阵,笑的不亦乐乎。
若不是手脚被缠住,小不点早就激动的手舞足蹈了。
红甲赵云一路过关斩将,忽然见到前方有一使用双锤的大将,他当即大吼。
“许褚小儿,还不快快受死!”
说完,红甲赵云与许褚战成一团,只是对方的表情耐人寻味,一脸鄙夷。
红甲将军战完许褚,又战胜了一个手持青铜长槊的雄武将军。
“小小张合,可笑可笑”
终于,红甲赵云接连战胜强敌,带着婴孩一路奔腾而过。
后方马蹄滚滚,几十骑追兵穷追不舍,场面岌岌可危。
忽然,他看见前方桥上有一员骑将,红甲将军当即大喊。
“翼德助我!翼德助……”
木桥之上,场面有点死寂,气氛也有点尴尬。
大孝子奸笑两声,小心的下马,将乐的口水飞溅的弟弟,
从胸口包袱解下,蹑手蹑脚的交给一匹枣红马旁,丧着脸的武川镇婆子们。
“嘻嘻,母亲,带……带弟弟玩呢!”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火山爆发。
枣红马之上,那员女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下一瞬间,一柄精铁红缨枪极速扫向大孝子。
“带弟弟玩?你就是这么看弟弟的?”
“铛-砰-铛-铛……”
李娘子九品武者,怒而出招,本想狠狠教训这个混账儿子。
但大孝子可是楚兴城军中大比的前四名,八品武者。
他自幼在战场泡着长大,干的还是斥候这个兵种,岂是泛泛之辈。
李信顺手拔出长剑,脚后跟从马鞍上钩来骑盾,李娘子一连攻了十几招,几乎毫无作为。
“哈哈,打不着,打不着。”
自生育之后,李娘子气血之力再次下降,此刻她发现使出李家枪法的威力,不足鼎盛时期的七成了。
木桥之上,兵戈碰撞之声络绎不绝,双方前前后后斗了几十招。
某一刻,自知无趣的李娘子猛扑最后一枪,随后丢掉了手中兵器。
她沉鱼落雁的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一边把小儿子抱上马,一边丧气的道。
“行啊,你长大了,跟你爹一样气我,为娘不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大孝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李娘子说周云的话,他是屁都不信,
但好男不跟母斗,他还是焉了吧唧,认错道,“母亲,你怎么还认真啊!孩儿改还不行嘛。”
见李信垂着脑袋,还一脸嚣张,李娘子不禁更生气了,
“叫你读书你不读?来孟津渡几个月了,哪里看过四书五经一个字?”
“母亲,你说带着弟弟,就不用读书了!”李信眯着眼反驳道。
“你……你,”李娘子一时无话可说,不知道为什么,小儿子李安就跟熊瞎子似得,哭闹起来无穷无尽。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孩子给大孝子带,一来二去,现在还离不开了。
黄河涛涛,大浪滚滚。
远方旗帜连绵,一望无际。
孟津渡有娘子军跟十七营,这两支军队在北疆的编制中消失了。
娘子军本来就是编外部队,这也没什么。
但十七营的消失,那就是楚帝的杰作了。
十七营作为野狐滩战功赫赫的骑营,最终将官换成了项楚的骁将——霍寄忠。
于是乎,十七营的一千五百人全部来了孟津渡,剩余的兵马继续在北疆跟楚帝虚与委蛇。
没有侯莫陈崇,没有童虎,第十七营还是原来的武川将门子弟兵吗?
李娘子在木桥之上,教训了大孝子很久。
最终她离去了,
带着是对周云跟李信极度失望的恼怒离去了。
【李娘子:哼,子不教,父之过。】
夕阳落霞。
黄河之水闪烁着金光,鳞波熠熠。
一个头盔显小的少年楚将,左手牵着一匹北狄大马,右手搂着蹦蹦跳跳的小不点。
那小不点看见前方骑兵的洪流,还以为又要演戏了,笑的嘎吱乱叫。
激动的时候,一条水线喷射而出,惹得远方骑兵哄堂大笑。
此情此景,大孝子一脸沮丧,他遥望江水,感叹命运之艰辛。
呆滞了几息后,雄壮的手机械性的提起弟弟。
李信熟练的从马鞍上,拿来干净的棉布,麻利的擦拭之后,给弟弟将换了新的尿布。
夕阳之下。
金光孤马,大孝子眯着眼,那一套动作看的让人心疼。
“弟弟啊,你可要记住大哥,将来给我提箭壶,哥哥带你打天下。”
黄河边,就在大孝子对着弟弟教育时,一匹快马进了孟津渡李氏庄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