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母子俩进了大帐。
他躲在不远处,身形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星眸紧紧锁定大帐的入口。
露出藏于袖中的锋利匕首,寒光一闪,又随着一队巡逻的脚步声,倏尔没入袖子里。
旋即,他转身往另一处走,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站住。”
他停下步伐,继而转身,眼神盯着对方,从衣着上辨出,来人是军中的校尉。
随即垂首行礼。
对方走到他的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眸审视着他:“将军大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是谁?为何在此闲逛?”
话音刚落,他抬起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不紧不慢地回道:“卑职名唤吴广,是吴监军的远房子侄,奉监军之令去伙房取酸酱。”
那校尉略微沉思,从监军的帐篷去伙房,确实会途经此地。且,吴监军是雍州人,喜食酸酱。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吴监军有远房子侄在军中,如今大战在即,若是被敌军混入军营,那后果不堪设想。
校尉心生警觉,盯着他沉声道:“本校尉怎么不知军中有你这个人?”
他淡淡一笑:“卑职入军不足半月,一直在后方做杂役,很多人都不认识。您若对卑职的身份有所怀疑,可随卑职一同去问监军。”
校尉闻言,愣了一下。
军中人人都知吴监军是个火暴脾气,自己要跟着去,只怕他会不高兴。
又打量起此人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也罢,先让他走,是真是假,自己找监军的守卫一问便知。
挥手让他离开,又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见人是朝伙房方向走,紧皱的眉头才逐渐展开。
他行到伙房,问里面的人要酸酱。
等待的时候,见一名伙夫正低头给一只野鸡拔毛,嘴里念叨:“这野鸡得来不易,等会儿可得好好炖。也不枉费咱们将军的一番苦心。“
一旁的人附和道:“是啊!没想到咱们将军这么疼媳妇,他明知那林子里有狼,还敢孤身前去。像咱们将军这样好的男人可不多见。”
“我要是个女人,都想嫁给他。”
此话一出,整个伙房的人,都哈哈大笑。
有人开玩笑道:“就你那黑不溜秋的样儿,便是托生成女人,咱们将军也不稀罕看你一眼。”
见人瞪眼,那人又笑道:“咋的,你还不服气。昨日老张头往大帐里送饭,回来就说,咱们将军的媳妇,生得和画上仙女似的。怀着身孕都这么好看,那没怀孕的时候不得迷死人。”
被笑话的火头兵,抿了抿唇,又伸长了脖子,朝众人小声道:“你们听说了吗?那女子早前儿与咱们将军和离了,听说还改嫁了。”
话音刚落,有人唏嘘道:“难怪,两个人不睡一个帐子。我听巡逻的小宋说,昨儿晚上,那女子在帐子里哭到后半夜都没消停。”
闻言,众人面色各异。
那正在拔鸡毛的伙夫抬起头来,皱眉道:“越说越不像话,小心传到将军耳朵里,挨个打你们军棍。”
众人一听,一时都抿紧了嘴巴。
又听他道:“也不知道你们听谁说他们不睡一个帐子,今早天不亮,我亲眼瞧见将军从她帐子里出来。至于你们说的半夜哭,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点事儿嘛。”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嘭~”
酸酱连着碗,一同碎裂在地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伙夫长知道这酸酱是监军要的,当即就命人重新打一碗来。
再回头,却发现刚刚那人已经走了。
——
帐子内,吴监军将手中的信,放在烛火上,火苗跳跃间,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重。
忽觉身后传来脚步声,心中一惊。猛然抽出匕首朝身后刺去,却被一只大手迅速打落。
刚欲唤人,便听来人低声道:“吴淼,是我。”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星眸,吴淼瞬间认出这是苏御。
当即双手执礼,轻声道:“吴淼参见大人。”
苏御轻轻抬手,示意他免礼。
两人对立而站,一旁烛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可闻的军营夜巡声交织在一起。
让人心中不安!
吴淼烧的正是苏御给他的密信,他明白苏御来此的目的,可对他的决定并不赞同。
低声道:“大人,您不该来此地涉险。”
苏御紧抿着唇,目光掠过桌上的残烛,死死攥着拳头,竭力遏制体内翻涌的气血
吴淼见状,愣了一下。
大人自来是喜怒不露于色。如今,却是满身戾气。可见这女子在大人心中极有分量。
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将军当年就是因此丧命,吴淼不希望苏御步他父亲后尘。
有些话,虽知道不该说,可为了大人的安危,他还是要说。
“大人,她不值得你如此!陛下和京都的百姓都需要您,您不该来此为她冒险。”
话音刚落,便见苏御眸间神色登时凌厉起来。
盯着他道:“她值得!她的命比我自己的都重要。”
吴淼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见劝阻不了,便重重地叹了一息道:”那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想办法让我去她帐外做守卫。”
话音未落,吴淼便摇头:“不行,这样做太危险,闫衡此人多疑狡诈,你离他这般近,万一被发现···········”
苏御打断他:“我易了容,声音也变了,连你都没认出来,他如何认得出?”
吴淼连叹几声:“大人,万事没有绝对啊!二十万苍虏军不足五日就会抵达京都,你若出了什么事,以卫将军一人决然抵挡不住叛军。”
闻言,苏御薄唇冷勾:“你放心,别说是五日,就是五个月,二十万苍虏军也到不了京都。”
吴淼一怔!眼神中满是不解。
“大人此话何解?”
苏御小声在他耳边低语。
吴淼闻言,眸光一亮,片刻,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