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直接被这几句话给整得彻底沉默了,一路上都没再吭半声。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脑瓜里不断重复着孙巧云的教诲,一遍一遍的咀嚼,又一点一点的对照。
到镇上以后,孙巧云说搁车上等着,叫他们去逛去买。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她走着难受,他们照看着她也累得慌,
段虎想说背着她就行,刚要张嘴孙巧云就拦道:“快别磨叽了嗷,你以为我不想抓紧回去瞅我家花儿去啊?”
“赶紧去,把带出来的钱都花了才好呢嗷。”
“人家保强跟守财为你也没少跟着揪心,叫他们别客气,知道不?想吃啥就买啥。”
“... ...嗯,知道了。”段虎也没再坚持,一来是确实人多,二来是孙巧云现在不乐意叫他背着。
她能走就走,不能走就不走。
她知道娃们都疼自己,担心越需要他们照顾,往后他们越不好意思麻烦她。
老沈跟李守财率先走出去老远,寻思叫段虎先自己缓缓,
毕竟一个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哪能不觉得跌面儿不觉得别扭啊。
没成想,段虎晃晃悠悠的跟上来以后,开口就道了句:“麻烦了嗷。”
“叫你俩费心了。”
老沈烟都忘了嘬,浑身一颤道:“工、工头儿啊,您这是整的哪出儿啊?叫我心里怪瘆得慌的... ...”
“咋的?今儿请我们这饭是最后一顿了吗?”
李守财也跟着哆哆嗦嗦:“虎子哥你别这样,我刚真差点尿裤裆了。”
段虎嘶一声,粗莽斥道:“滚一边儿拉去,听不懂好赖话呢?”
“好不容易跟你俩说点好听的还不乐意听嗷?”
老沈嗐呦一下搂他肩膀子:“行啦行啦,多大点事儿啊,你说自打你结婚以后都丢多少回人了?”
“之前我们是怕死,也不敢吱声,全当没瞅着没听见—”
段虎眼皮子一跳,猛地扒拉开他:“... ...哪个之前?”
他佯装淡然的大步朝前,粗声道:“老子咋想不起来呢?你别一天到晚净扒瞎!”
李守财傻了吧唧的捅咕老沈:“你说的是不是他喝多酒掉眼泪儿那回?哭哇哇的说我嫂子不要他那回?”
“那他哪儿能记得啊,他都醉成那德行了。”
老沈咬着烟笑两声,神情微妙,“你知道刚才孙姨偷偷儿跟我说个啥?”
李守财:“说啥?”
老沈深深吸一口,撇掉烟头:“她叫咱记得买酒,给你虎子哥多灌点儿,他得喝多了才能忍不住把心里话全倒个痛快呢。”
“完了我就纳闷啊,我说他回回喝多了都得断片儿,那就是说了有啥意义?”
李守财附和:“啊,对啊,是啊!”
老沈凑近他,嘿嘿道:“然后孙姨就跟我说... ...”
“‘快打住吧,他断个屁的片儿,他那纯是因为嫌丢人,故意装的呐!’”
“啊?!”李守财惊道:“不,不能吧... ...”
老沈摆摆手:“根儿里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主儿,现在能结个婚被改造成这样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走呗?咱花你虎子哥看病钱去啊!哈哈哈!”
……
段虎他们回家的时候将将不到六点,本来锅里就有炖好的大鹅,加上买了好些熟食,稍微一热一整,就能准备开饭了。
差不多的时候,段虎说要给季春花先送饭去,孙巧云想想道:“你去让文珍先过来,完了给春花穿严实的,给俩娃也都裹上。”
“连着咱这些大人,一块去我屋吃。”
“你整天憋在屋里,花儿也憋着,都不好受。”
“这也不是寒冬腊月,裹严实了没问题,我那屋小,咱挤挤就更暖乎了。”
段虎一听这个,浓黑的眉头便忍不住皱起来,婆婆妈妈道:“...那能行么?万许真受风—”
“你懂还是我懂?”孙巧云打断道:“别搁我这黏糊,长嘴了回屋问你媳妇儿去。”
“她乐意咋高兴咱就咋办,她乐意搁屋就搁屋,但凡乐意出来有的是招能使!”
“家里是少被跟褥子还是少衣服?你把她保护好了别叫她受风不就得了?”
“... ...哦。”段虎闷了吧唧的应了一声,转身往后院走。
孙巧云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我看你真是这几天魔怔了,全把人周主任跟汪护士的话给忘了。”
“现在都不讲究我们老年代那些了,知道不?”
“我一个旧社会的人思想都开放了,你倒是变得娘们唧唧了。”
“等再过两天伺候着我儿媳妇暖和的洗个澡,知道不?”
“月子里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最不容易落下毛病!”
这边杨文珍坐屋里就听见前院的动静了,等段虎过来敲门的时候她就冲季春花挤了挤眼,起身道:“得啦,你家那口子回来喽。”
“那我就先往前头去,跟着忙活忙活。”
季春花眼还有点红呢,抓紧揉了揉,“成,珍姐你去吧。”
“我... ...我看看能不能先跟他唠几句的。”
里屋门被杨文珍带上以后,季春花还是不放心,又拎起枕巾蹭了蹭眼。
才撂下,门就重新被轻轻推开。
她一愣,有些慌乱地仰脸儿道:“你、你回来了啊... ...”
段虎雄浑的背抵着门板,脑瓜耷拉着,不太敢瞅她似的,
硬邦邦的嗯了一声。
季春花眼里顿时又烧起来,瞅着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再一想杨文珍说的那些关于抑郁症的东西,就是再想忍也忍不住了,
当即颤着声音叫他:“虎子,你过来嘛... ...我先啥都不问,行不?”
“你就过来叫我抱抱你,亲亲你,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