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信她的话,他不该抱有希望,她只是一个女同志,不是救世主呢?
想到爸妈那些落井下石的学生,解景玲是唯一一个没践踏爸妈的学生,秦浼只是解景玲的四弟媳,不是爸妈的学生,怎么可能冒险拯救他。
“张浩远。”秦浼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巷口。
张浩远猛然一震,看向巷口,视线模糊不清,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秦浼,吓了一跳。“你?”
“你愣着做什么?快带我去。”秦浼朝他挥手催促。
张浩远朝秦浼走去,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原本白净无瑕的脸,此刻满是红疹,看起来很吓人。“你过敏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
秦浼一愣,笑看着张浩远,因她脸上的红疹,她笑起来很是惊悚。“你家是中药世家,你能治吗?”
“我能。”张浩远点头,接着又说道:“但是,我没药。”
“说说看用什么草药?”秦浼想要考他,等张浩远说出那些草药的名字和分量,甚至还告诉她,在哪里能采到那些草药,秦浼满意极了,冒险救他出火海是对的。
她施恩就要等着他回报,无论是将中医发扬光大,还是做药材生意,他就是她的助力。
“你知道上哪儿能采草药,为什么不自己去采?非要逼着你那个残疾又年事已高的老父亲去采。”秦浼好奇的问。
张浩远傲慢的哼了哼。“他欠我的。”
秦浼嘴角一抽,这是啃老吭父到底的节奏。“他是你爸,他生了你,养育了你,生恩加养恩,他不欠你,是你欠他的。”
张浩远不说话,秦浼的口才好,他不是她的对手,更担心那句话惹毛了这丫头,放任他不管了。
“走,带路。”秦浼将自行车丢在一边,没有上锁,力气大的人,轻易就能扛走,锁也白锁,她和解景琛在医院丢的那辆自行车上了锁,她和秦想在黑市外面丢的那辆自行车也上了锁,结果还不是丢了。
“我们不骑自行车吗?”张浩远好奇的问。
“很远吗?”秦浼反问。
“不远。”张浩远摇头。
“那就行了,走,我们走路。”秦浼说道。
“骑自行车更快。”张浩远建议道。
“你有自行车吗?”秦浼问,见张浩远摇头,秦浼没告诉他,无论是他载她,还是她载他,即使他们没有肢体接触,事后解景琛肯定饶不了他,解景琛心眼儿小,秦想的醋都吃,更别说张浩远了。
张浩远不傻,秦浼眼中的排斥那么明显,这丫头是嫌弃他,不愿意跟他共骑一辆自行车。
想到昨天他对她还起了歹念,他就有些无地自容,这事他要烂在心里,绝对不能让她知晓,否则,他的下场会很惨。
“自行车放在这里,分分钟钟是别人的。”张浩远说道,没急着带秦浼去还赌债,而是先将自行车骑回爸妈家里放着。
秦浼没去,站在巷口等他,张浩远还没回来,大娘朝这里走来。
大娘拎着一篮子鸡蛋,从秦浼身边经过,忍不住多看了秦浼几眼,硬是没认出来,秦浼的脸白白净净的,眼前这个人满脸红疹。
秦浼本想招呼她,见大娘没认出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仅没招呼她,反而还呲牙咧嘴的吓唬大娘。
“啊!哪儿跑来的倒霉玩意儿?”大娘吓得不轻,拍了拍胸脯,小心翼翼护着篮子里的鸡蛋,加快脚步离开。
“呵呵。”秦浼忍不住笑出声。
这声音好耳熟,大娘忍不住回头,秦浼朝她张牙舞爪,吓得大娘一个寒颤,护着篮子跑了。
没一会儿,张浩远回来了。
“为了不浪费时间,你想想哪条路是捷径,最好是宽阔能通车的捷径。”秦浼说道。
能通车,不用徒步,可以给解景琛节约时间,她也没见到那些人,万一是凶神恶煞的歹徒,时间就是生命。
张浩远嘴角一抽。“有一条捷径,是小路,骑自行车都费劲。”
闻言,秦浼果断的弃之。“不赶时间,我们还是走宽阔的马路。”
“要不,我们坐公交车。”张浩远建议道。
“我晕车,会影响我发挥。”秦浼拒绝,坐公交车,她怎么在路上给解景琛留标记?
“发挥什么?”张浩远好奇,他怎么感觉,她不是去帮他还赌债,而是去踢馆子。
“谈判。”秦浼说道。
“谈判?”张浩远皱眉。
“我预判,他们肯定要在你欠的赌债上加收利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欠多少,我们就还多少,若是加收利息,象征性加收一点,我能接受,若是高利,免谈,我没钱。”秦浼说道。
张浩远深思起来,万一谈崩了,秦浼不帮他还赌债,他就死定了。
原本他还能东躲西藏,苟且偷生几天,被秦浼这一通折腾,直接上门送死。
“秦姐,要不还是算了。”张浩远打退堂鼓。
“放心,姐有钱。”秦浼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斜挎包。
她今天背的包,不是小布包,而是大包,还是真皮的,婆婆送给她的。
张浩远眼前一亮。“装的全是钱。”
这得多少钱啊?如果他把她给抢了,自己拿去还赌债,是不是更靠谱?
秦浼瞪他一眼。“我傻吗?钱全装在包里,等着被抢吗?只装了一些,想要还清你的赌债还得去银行取。”
“带存折了?”张浩远问。
“没带。”秦浼摇头。
张浩远歇菜了,他怀疑,秦浼是在防他抢。
解景琛和高洋高海躲在暗处,看着两人还在巷子里瞎比比,高洋都深度怀疑人生,他都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了,他们还在聊天。
为了景四媳妇的安全,他们三人打头阵,其他人先按兵不动,等着他的信号。
“景四,你媳妇靠谱吗?”高洋问道。
解景琛睨他一眼,阴沉着脸没说话,是他的媳妇涉险,又不是高洋的媳妇涉险,高洋岂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哥,耐心点。”高海扯了扯堂哥的衣角。
一个急着想将那些赌徒一锅端了,一个担心自己的媳妇,他算是局外人,但是,他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高洋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了,万一弄巧成拙,解景琛撂挑子不干了,他找谁打入赌徒的内部与他里应外合。
高洋觉得,解景琛的担忧是多余的,就他媳妇儿现在的那张脸,他看着都心悸,张浩远带着她进赌窝里绝对安全,除非那些赌徒憋得太久,只要是个母的都来者不拒。
张浩远带走,走了大约四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秦浼看着眼前,傻眼了。
她想象的赌窝,不是荒无人烟的废弃房子,就是乡下无人居住的破烂屋子,谁曾想到……
“附近是火车站。”张浩远说道。
秦浼嘴角一抽,斜睨他一眼。“你确定这是赌窝……你们的大本营?”
“秦姐,不是我们的大本营,是他们的大本营,我是受害者。”张浩远更正道。
秦浼抚额,望着眼前熟悉的二层楼房,赌窝在她买的房子旁边,我滴个老天爷啊!
这段时间,解景珏帮她装修房子进进出出,幸亏是解景珏亲自装修,若是穿得花里胡哨进进出出,又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被那些人给盯上,解景珏染上了赌瘾,她就是解家的罪人了。
“秦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张浩远说道。
“敲门。”秦浼说道,愈加坚定要将赌窝给端了。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张浩远劝道。
“啰嗦。”秦浼没耐心了,跟一群赌棍当邻居很危险,在她开门做生意之前将他们一锅端了,影响不大,若是在她开门做生意之后,会影响到她的生意。
张浩远见劝不住,偷偷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秦浼丢下他一走了之。
张浩远上前,先用手敲了两声,又拍了两下,等了几秒,抬脚踹了两次。
秦浼目光微愣,这是暗号吗?
一分钟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杵着拐杖打开门。“年轻人,找谁?”
“老人家,南哥是您儿子吗?”张浩远问道。
老妇人微眯着双眸打量着张浩远,接着浑浊的目光里满是沧桑,神情是一脸悲痛。“是我儿子,你找他做什么?”
“我是南哥的战友,他为了救我牺牲了,老人家,南哥有遗言让我带给您,方便进屋说吗?”张浩远说道。
秦浼眼角抽了几下,这接头暗号,佩服。
“你说什么?牺……牺牲……”老妇人仿佛受到了打击,悲从中来,拐杖从手中滑落,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
“老人家。”张浩远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进屋说。”老妇人闭着双眸,低声对张浩远说道。
张浩远朝秦浼使了个眼色,秦浼立刻进屋,关上门。
张浩远扶着老妇人,她听到关门声,立刻睁开眼睛,看着进屋的秦浼,脸色一变,怒瞪着张浩远,质问道:“她怎么进来了?”
“她是南哥的对象。”张浩远笑着开口。
闻言,老妇人眼前一亮,若是男同志,就说是兄弟,若是女同志,就说是对象,说白了,都是送进门让他们宰的猪。
只是,这姑娘的脸,真是磕碜。
以防万一,老妇人还是谨慎问:“你确定?”
“确定。”张浩远点头。
老妇人彻底信了,对了暗号,进了门,她还多疑什么?
老妇人推开张浩远,笑眯眯打量了秦浼几眼,上前将门给反锁,还上了栓子。
“姑娘,你是自愿的?”老妇人问向秦浼。
秦浼愣了愣,看向张浩远,她要怎么回答?
“自愿的。”张浩远帮秦浼回答。
老妇人瞪张浩远一眼,自愿个屁,不过没关系,只要进了这屋,再坚硬的骨头,也能敲碎了。
张浩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不,认命了,还给他们注入新的血液。
“老规矩。”老妇人拿出两块黑布条,一块给张浩远,一块给秦浼。“把眼睛给蒙上。”
张浩远接过,麻溜的系上,秦浼也接过,他们还怪谨慎的。
“抓着拐杖,跟我来。”老妇人让两人抓着拐杖,她牵着他们带路。
秦浼此刻才清楚拐杖的真正用途,不露痕迹将药粉洒在地上,被老妇人带着下楼梯,秦浼顿时感觉,蒙上眼睛有些多此一举,上楼梯就是楼上,下楼梯就是地下室。
她太清楚这附近房子的建构了,就两屋加一层地下室,她那边也是这样,地下室很隐蔽,若非房子的主人,很难发现还有地下室。
解景珏那个朋友都不知道还有地下室,是装修的时候,解景珏无意之中发现了地下室。
“姑娘,你的脸?”老妇人忍不住问。
秦浼心里清楚,老妇人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天生的。”
“出娘胎就满脸红疹吗?”老妇人惊讶地问。
“是。”秦浼给她一个肯定答案。
“能治吗?”老妇人问。
“不能。”秦浼回答。
“像你这种情况的人,我也见过,结了婚就好了。”老妇人说道。
“我的情况不同,青春痘大多是结了婚就会好,但是,我不是青春痘,我是家族遗传,听我爸妈说,我这种情况结了婚,会传染给丈夫,生出的孩子也会像我这样。”秦浼一本正经的胡说。
张浩远嘴角抽了抽,她这么说,无疑不是给她加了一层保护伞。
现在秦浼这张脸,他看着忍住没吐已经很给面子了,更别说对她心生歹念。
青春痘什么的,她一个老妇人听不懂,但是秦浼说会传染,老妇人心生惧意,停下了脚步,果断的松开拐杖,退了几步,瞪向张浩远。
给她带了个什么玩意儿来,传染病携带者吗?
张浩远蒙着眼睛,此刻也知道老妇人在瞪着自己,很想吐槽,他都不怕被传染,她一个老妇人反而怕。
“老人家,您是在害怕吗?”秦浼故意问。
“我一个老太婆,半截身子骨都埋在土里的人,我怕什么?”老妇人嘴硬。
“呵呵,老人家,我这疹子,不会传染,除非跟我结了婚,我们……呵呵,我说的传染,是这么传染的,不信您摸,保证不会传染给您。”秦浼上前,伸出手朝前面一阵乱摸,眼见要碰到老妇人。
老妇人后退一步避开,急切地开口。“可以把黑布扯了。”
秦浼没执意吓唬她,万一吓出个好歹,讹上她怎么办?
扯下黑布,灯光昏暗,地下室潮湿,秦浼很喜欢,有一种进了空调房的感觉。
“交给你了,我走了。”老妇人话音未落便往回走,拐杖都不要了,第一次她送人没将人送到最后就离开。
“老人家。”一个男同志现身,无奈的叫了一声。
秦浼和张浩远看着男同志,怕露出破绽,秦浼没问张浩远,两人只是眼神交流,男同志看在眼里,却不懂他们的眼神,并不在乎,能被送到地下室,身份已经得到证实。
进了这地下室,插翅难飞。
“跟我来。”男同志开口,打开一扇门,喧哗声瞬间响起。
秦浼看着里面的那些人,赌窝怎么可能没有赌徒们,赢的人,兴高采烈,越赌越起兴,输的人,垂头丧气,却不放弃总想着赢回来。
十赌九输,赢的那一个也是别人做的局,道理谁都懂,却总想抱侥幸心态。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居然也有人开地下赌庄。
瞬间秦浼不自信了,若是没有解景琛帮助,她真能全身而退吗?
“秦姐。”张浩远见秦浼不动,推了一下她,提醒着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敛起思绪,秦浼给张浩远一个安抚的微笑,跟着那个男同志进去。
她不是来赌的,她是来帮张浩远还赌债的,那个男同志显然知情,带着她从那些赌桌前经过。
秦浼感觉他是故意的,经过一两桌是单纯的经过,每桌都经过一次,这就不单纯了,尤其是还刻意放慢了脚步。
什么意思?想诱惑她加入其中吗?
秦浼眼角余光瞄向张浩远,他若是敢在这个时候犯赌瘾,她就能弃他而去,见他完全没有跃跃欲试的样子,秦浼才满意了。
“张哥,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你去哪儿了?”有人向张浩远打招呼。
张浩远是这里的常客,很多人都认识他。
“张哥?”秦浼看向张浩远,这家伙故意很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张家没出事之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继承人,张家出事后,他从天堂跌落地狱,如同老鼠过街般人人喊打,这里的人尊称他一声张哥,让他找到了被尊重的错觉,他却不知道,这是要将他拉下十八层地狱。
“跺指戒赌了。”张浩远直言不讳。
“张浩远,跺指戒赌了?就你?这话你信吗?”他今天手运不错,才有心情调侃张浩远。
张浩远抬起左手,见他的左手没了大拇指,众人面面相觑。
“真跺了?”有人问出声。
“你这是没还钱,被跺了手指吧?”张浩远自己跺指,打死他都不信。
赌债欠多了,无力偿还,被跺手指的人也不少。
“我跺的。”秦浼站了出来,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