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繁华京城的喧嚣之中,孙氏脚步匆匆,商号的危机如乌云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边走一边思索:“如何在族中长辈面前揭穿兄长,又能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树立可信形象,进而获得话语权。”
正出神时,她被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撞得踉跄,刚要发作,却听见不远处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好奇心起,暂且压下不快,凑近听了起来。
“这老先生太神了!前几日我家莫名其妙丢东西,心里烦闷来算了一卦。”
“他掐指一算,说东西没丢,就在米缸下面,让我回去挖开看看。”
“我半信半疑照做,好家伙,藏在下面的祖传玉佩真就找到了!”打铁匠老李声音粗喊道
旁边的张大娘敬佩道:“我去算孩子的病,先生只看了八字,就说是受了风寒,加上惊吓。”
“还给开了个简单的方子,说按方抓药,三天必好,我照做了,孩子果然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孙氏听着这些神奇事迹,想着商号的困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前求一卦。
算命先生见人走来,缓缓开口:“夫人印堂暗沉,面带愁容,可是为商事烦忧?”
孙氏一惊,忙不迭点头。
算命的捻着胡须又道:
“我观夫人命中有贵人相助。”
“只需顺着指引的方向前行,困境自解。”
孙氏正要细问,算命的却只是递上签筒,不再言语,她深吸一口气,抽出一签,只见上面写着:“明暗相济破迷障,恩威并施揽人心。”
孙氏紧紧攥着那支签,疑惑不解。
算命的却神色淡然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慧根独具,必然能懂其中道理,接下来,只需耐心思虑大局,徐徐图之。”
她听闻此话,也不好再详问,只能揣着签文,满心疑惑地渐行渐远。
待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巷转角,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快步走向算命摊。
算命的见来人,赶忙起身,拱手行礼。
男子压了压斗笠,低声问道:
“如何?事情办妥了吗?”
算命的赔笑道:
“影风大人放心,一切皆已妥当。”
“郡主此计当真是妙不可言呐。”
影风神色冷峻,语气平淡:
“郡主吩咐我们办的事只需照做便是,多余的话无需言讲,守好本分。”
“这些日子没有吩咐,都在此佯装算命之人,每日如常,待结束了,我自会来寻你。”
算命的赶忙再次拱手,腰弯得更低,恭敬道:“是,一切听郡主的,小人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所托。”
说罢,目送影风的身影隐没于市井人群之中,才缓缓直起身子,重新坐回摊前,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静候下一位“有缘人” 。
这边,孙氏回到家中,紧攥着那神秘的签文,反复琢磨,脑海里各种念头走马灯般转过,突然,她眸光骤亮,一拍桌案,兴奋道:
“有啦!”
第二日清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孙氏孙念禾便已起身,着手实施计划。
先差心腹去细探城中高门贵妇的日常行踪,得知她们常聚于清风诗社、品香茶会。
而后精心妆扮,身着月白锦缎长裙,裙上绣着淡雅兰草,仿若空谷幽兰。
踏入诗社,举止温婉,浅笑嫣然,与人交谈时,轻言细语间,巧妙提及对布匹的精妙见解,众人闻之,皆赞其慧心巧思,一时间,贵妇们纷纷围聚,相谈甚欢。
未几,她以个人之名与数位贵妇达成布匹交易,立契承诺呈上上等布料。
此后,亲入布坊,甄选良丝,细察印染之法,严督织工之艺,事无巨细,皆一一过问,待交货时,布匹质地细腻,花色精美,贵妇们抚之,赞不绝口,当即约定长期合作。
她将契约收于檀木匣中,
此乃扭转乾坤之重宝。
与此同时,心腹打听到布庄老板周盛察觉了兄长以次充好之事,正怒不可遏地要去找兄长理论。
孙念禾赶忙亲自前往,在半路将周盛拦下,福身行礼道:“周老板留步,小女子知晓您心中恼怒,已在悦来酒楼订下厢房,还望赏个薄面。”
周盛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冷哼道:“哼,莫不是心里有鬼,知道行事不妥,才来阻拦 无需多言,如今这劣质货物,生意是没法再做了,咱们必定要断了往来!”
孙念禾神色诚恳,急忙解释:“周老板,此事是我兄长糊涂,我也是后知后觉,如今已在全力补救。”
周盛听后不为所动,执意要走。
但孙念禾再三恳请,言辞间满是诚意,周盛终是动摇,想着且去看看到底耍什么花样,便随行去了酒楼。
到了厢房内,孙念禾屏退左右,神色诚恳道:“小女子,愿以低于原价一成的价格为您提供同等品质的布匹,并且保证,此优惠价格三月内有效,如此一来,您在同行竞争里,可有极大优势!”
周盛一听,神色稍缓,却仍面露怀疑,直言道:“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家,这娘家的事恐怕做不了主吧?就算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但你的话不顶用,还不是一场空头话?”
孙念禾闻言,不慌不忙,正色道:
“周老板的顾虑不无道理,但小女子既已开口,便自有安排,我虽已出嫁,可孙氏布行终究是关乎家族荣辱。”
“我愿以自己的嫁妆作为担保,若无法兑现承诺,任凭周老板处置。”
“此外,我手中已有与城中数位高门贵妇签订的布匹契约,凭此足可证明能力与决心。”
“此次提供的惠利,乃是深思熟虑后的补救之策,还望周老板信我一次。”
周盛听这言辞笃定,又提及嫁妆担保与贵妇契约,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思忖片刻,终是点头道:“罢了,看在孙夫人如此诚意的份上,我便信你这一回。”
孙念禾连忙谦逊地福身行礼,说道:
“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帮衬一二?”
周盛此时已被孙念禾的诚意与谋略打动,爽朗一笑道:“孙夫人不必多礼,有什么尽管开口!”
孙念禾靠近周盛,低声细语,将计谋告知,周盛听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赏之情
数日后,孙氏在家中摆下丰盛家宴,遍邀族中长辈。
宴上,兄长孙赟红光满面,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自己为商号削减成本、增加盈利的“功劳”,身旁支持的长辈们也随声附和。
孙氏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静静等待时机。
酒过三巡,一阵喧闹声打破平静,周盛满脸怒容,大步闯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孙赟面前,将一匹布狠狠摔在桌上,怒声吼道:“孙老板,你看看这是什么?卖给我的这批布,质地粗糙,瑕疵百出!本想着转手赚些差价。”
“如今可好,全砸手里了,还连累我被下游商户埋怨,名声一落千丈!按契约,你该如何赔偿?这般不讲诚信,这生意没法做了!”
“我要告知同行,往后都别和你往来!”
孙赟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解释:“周老板,一定是误会,肯定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我马上彻查……”
那些原本叫好的长辈,此刻也面露尴尬,支支吾吾地帮着打圆场。
就在场面乱作一团时,孙念禾莲步轻移,起身盈盈行礼,声音清脆却沉稳:
“各位长辈,且听念禾一言。”
“如今这桩事,关乎咱们布行的存亡,当务之急是赔偿周老板的损失,以息其怒,挽布行声誉。”
话一出口,便有中立长辈面露难色,其中一位姓张的长老捻着胡须,摇头叹道:
“念禾啊,这本是赟儿一人的过失,如今却要整个商号承担赔偿,累及我们的收益,这实在不公平。”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对孙赟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周盛也适时添了一把火,指着那堆次布,愤慨道:“各位也瞧见了,就因这些次品,我损失惨重,若得不到合理赔偿,这事儿可没完!””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孙赟,只其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恼羞成怒,指着孙念禾吼道:“你个出嫁女,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少在这儿妇人之见,瞎出主意!”
孙念禾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看向众人,言辞恳切:“兄长,诸位长辈,念禾绝非无端插手,如今商号面临危机,若不妥善解决,受损的是所有人的利益。
“赔偿看似损失钱财,实则是止损之举,咱们布行信誉一旦崩塌,往后还如何在这行立足?客源尽失,利润何来?”
她稍作停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继续道:“我手中有与城中贵妇签订的契约,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以孙氏布行之名履约,定能开拓新的客源,获取丰厚利润。”
“这不仅能弥补此次赔偿的损失,还能让布行更上一层楼。但这一切,需要摒弃前嫌,共同努力。”
众人听了,交头接耳,暗自思忖。
原本支持孙赟的人,此刻也开始动摇,觉得孙氏所言不无道理。
孙念禾趁热打铁道:诸位长辈,我在此承诺,若能让布行挽回此次损失,且盈利比之前还要高出一倍,念禾恳请能与兄长拥有同样的管理权,在这孙氏布行中平起平坐。”
“此前未出嫁之时,家中事务父亲多有让我打理,那时也将诸事处理妥当,后来双亲皆故去,才退出将事务全权交予兄长。”
“但如今局面大家也都看到了。”
“还请各位长辈放下偏见,单论能力,给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震惊于孙念禾竟提出这样的要求,可细细想来,她此前处理周老板一事确实妥当,能力明显在孙赟之上。
一位向来重男轻女的长辈立刻皱眉反驳:
“女子抛头露面管理布行,成何体统!”
但马上就有人出声反对:
“在商言商,只要能让咱们都赚到钱,管她是男是女?如今禾儿这提议,说不定真能让布行更上一层楼。”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老闭目沉思片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禾儿这丫头,一片赤诚之心,为了家族不辞辛劳。”
“我看不妨就按她所说,先赔偿周老板,再试试她的法子,若真能达成承诺,给予她与耀祖同等管理权又何妨。”
“赟儿,你也莫要再阻拦,大家齐心协力,方能共渡难关。”
有了长老的支持,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孙赟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公然反对。
自那日后,孙念禾便将全副心思系于布行悉心清点库存,账目核算分毫不差。
诸事完毕,又精心妆点,亲赴城中贵妇府邸,于一处亭台水榭、布置典雅之所,与她们围坐品茗。
其间,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贵妇,轻抚手中罗帕,微蹙蛾眉叹道:“现今这坊间布料,大多千篇一律,实难彰显我府邸之独特气韵。”
旁侧之人亦附和:“正是,若能得与众不同之料子,那便再好不过。”
孙念禾闻之,眼眸骤亮,浅笑嫣然道:“夫人所言极是,我倒有个思量,不如为各府邸量身定制特色布料,无论图案设计,还是材质甄选,皆贴合府邸风格与需求,定能独一无二,不负夫人所望。”
众人闻此,皆面露欣然之色,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孙念禾见此,心中笃定,对这计划满怀期许。
回至布行,她即刻召集诸伙计,立于大堂中央,声若洪钟道:“我等迎来绝佳契机!今需依据不同府邸风格需求,设计独一无二的布料图案。”
“从选料、印染至织造,每一道工序,皆要精雕细琢,务必令主顾满意,扬我孙氏布行之名!”
所有伙计,高声呼道:
“主子放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然世事难料,顺遂之景未久,难题接踵而至,布行内,老工匠们齐聚一处,神色凝重,满脸困惑与为难。
一位老工匠,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道:
“主子,您所言我等实在难以领会,这可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采购司负责人匆匆赶来,神色焦急,拱手道:“主子,新样染料寻觅艰难,寻得几家,价格皆高得离谱,成本持续攀升,这生意恐难以为继啊!”
面对困境,孙念禾未有半分退缩之意。
她款步至老工匠身前,和声细语道:
“老师傅们,我深知此事于诸位而言颇具难度,然布行欲长久昌盛,便需与时俱进。”
言罢,一边口若悬河地讲解,一边以手比划,又寻来诸多图样,详细演示。
为使老工匠们透彻理解,还特意从外请来行家,为其传授技艺。
解了工匠之困,孙念禾又马不停蹄,四处奔波寻觅染料供应商。
行至一家染料铺,老板赵福斜倚柜台,叼着烟袋,神色倨傲道:“姑娘,这新样染料独我一家有,价格断难降下。”
孙念禾神色从容,浅笑盈盈道:“老板,您看,我布行日后用量颇大,若能长期合作,于您而言,亦是长久之客,还望在价格上多多通融。”
经一番唇枪舌剑、艰苦周旋,赵福终“勉为其难”地松了口,成功帮孙念禾压低采购成本。
数月之后,第一批定制布料如期交付。
贵族夫人们打开包裹,轻抚那纹理细腻、花色精美的布料,脸上满是惊艳与赞叹。
一位夫人不禁赞道:“此布料与我府邸风格相得益彰,孙姑娘果然信实可靠!”
其他夫人亦纷纷颔首称赞,当场便追加诸多订单,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布行生意日益兴隆,声誉也渐渐重振。
孙念禾立于布行门前,望着进进出出、忙碌不停的伙计,以及满载布料的马车,心中感慨万千。
她终于在这场波谲云诡的商战中站稳脚跟,成为孙氏布行名副其实的掌舵人。
这夜,月色如水。
赵福悄悄将自己乔装一番,来到郡主府门前,低声道:“烦请通禀,我有要事求见郡主。”
门房打量一番,匆匆进去通报,随后由嫣儿将他带至书房前。
此时,谢淮钦正提笔处理公文,郑吣意在旁静静看着,嫣儿在门口轻声禀报道:
“郡主,大人,赵福求见。”
郑吣意抬眸轻语:“让他进来。”
嫣儿引人入内后,又将门轻轻关上。
赵福急忙跪地,恭敬道:
“小人赵福叩见郡主、丞相大人。”
谢淮钦抬眼,神色温和:
“不必多礼,起来吧。”
又看了郑吣意一眼,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一切可有隐情?”
赵福赶忙答道:
“小的已将事办妥,那孙氏全然不知。”
郑吣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办得不错,嫣儿,带下去领赏。”
待赵福被带出去,门重新关上。
郑吣意嘴角含笑:“谢郎这次思虑倒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如今这些朝中大臣的妻子,多有自主之能。”
“接下来谢郎可知如何行事?”
谢淮钦浅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柔声道:
“我心之所想,意儿不都清楚吗?”
“全当是与你同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