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带上门,屋里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
顾晏之将她抱紧了些手上再往上两寸便是她受伤的肩,温洛自躺着她怀里,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却听他拈上一缕她的发丝,细细把玩,轻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再给你置一份正经的纳妾书。”
又历声吩咐道:“笔墨伺候!”
丫鬟们捧了笔墨纸砚进来,顾晏之将人一抱而起,落座于书桌前,笔走游龙,温洛只看见白色的纸,染上化不开的黑。
一双大手过来捉住了她手,他将一支狼毫塞进她手中,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温洛奋力挣扎,却终是徒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和笔杆,被他桎梏,任他拿捏。
纳妾书上,只有名字落款处是空白。
惊恐如潮水般把温洛淹没,\"放开我......\"
温洛挣扎起来,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他的手臂如铁箍般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我不想再弄伤你。\"
提笔,几乎是不容拒绝的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
笔笔锥心。
温洛咬着唇,倔强地别过脸去。可他却用另一只手,强行扳过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纳妾书上她的名字是怎么被写下。
\"温,温故知新的温。\"
“洛,洛水之洛。”
这是她告诉他的名字,随着他话语每落,就有一个字如附骨得毒,落在纸上。
妾室温洛。
黑白的字,温洛只看出了血色的红。刺目无比。
一瞬间,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闭上了眼睛,顾晏之终于将她真正的名字添了上去,自是心满意足。
叫人拿下去,明日便去官衙加办。
低头见她只是拉着自己的衣服,指尖发白,脸色也发白,自知把人逼太狠。
轻声哄道:“你逃不掉的。等等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别与我闹性子,我本不想这么快纳了你……等孟家小姐进来后,教她认下你这个妾室,你的来路也是主母认下的,更体面些,你却不要我给你选的路,非得要吃尽苦头。\"
顾晏之看见,她的身子微微一颤,似秋水洗过的眼眸睁开,目光如刀,直刺向他,“我不做妾!”
顾晏之却是一愣,忍着怒意冷声道,“是我把你宠得越发没边了,叫你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你不做妾,就凭你来路不明的身份,落在其他人手里,只有被抽筋剥皮的份,便是做妾,我也是抬举你。”
此话说完,又见她脸色苍白,可怜得紧,顾晏之语气软了几分,“莫要平白无故拈酸吃醋,那孟家小姐进门后,我准你不必给她晨昏定省。到时,你便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有我在,也没有人敢多嘴。”
温洛听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眼中闪过厌恶,“那我便是给你生个孩子,孩子也准叫我一声娘?而非姨娘?”
“你与别人说你的妻时,难道说温氏?”
顾晏之皱眉,自是不可能。
他虽愿意宠着她,可并非宠妾灭妻之辈。他对孟小姐没什么情分,却会给她正妻的脸面。
包括将来与她有了子女,叫她娘,却是乱了规矩,不成礼法。到时,家规无存,宠妾灭妻,乱家则生祸。
思毕,顾晏之嗤笑一声,“你不必再拿话激我,纳你为妾,绝无转圜。”
温洛只冷笑道:“为妾者,自是恭顺卑贱,事事顺从,可我宁愿在外头自寻个生路,哪怕随花子在街头做讨饭婆,也不愿跪着吃着你的珍馐美馔!”
说完,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憔悴病容上带上几分因怒火而染得红。
顾晏之被她气得怒意横生,恨不得一把将人掐死,联想昨日她割开自己的脖颈时,那丝毫不留情的模样,更是怒上加怒。
\"你说得对,为妾者,自是恭顺卑贱,可你不愿做妾,那便当个无名无分的暖床丫头!\"他将人抱起,脸上铁青,\"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看着离那床越来越近,温洛惊恐不已,又挣扎不出,高声凄厉道:“顾晏之!你无耻!放我下来……!”
顾晏之将人压在身下,一时之间,钳制住她作乱挣扎的手,见她恨色不减,只嗤笑一声道:“不愿做我的妾室,也不愿做暖床丫头。那你可要见见那日带你离开的婆子,她一家人我都找来了。”
婆子?是圆儿一家……
“求你,求你,别动他们……”温洛慌张地抓住顾晏之的衣裳。
看着身下人惊恐慌张的神情,顾晏之并未感到受用,心中的戾气却是烧得更浓。
第一次,她在为别人,向着自己低头求情,还露出这种担忧的神情。
昨日自己被她划开喉咙,都未见她关心过自己一分,而自己却生气,射出的箭却还是收了力道,还巴巴的请来大夫又是守着,还担心药苦……为她谋划主母进府后的庇护。
顾晏之只觉自己在她面前越发可笑。
“我不强迫你。”顾晏之的手抚摸上她的纤弱的脖颈,低头俯身着神情惶惶的温洛,嗓音又恢复初见时的冷。
“温洛,如果你不选,你便再也见不到那一家子。”
她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泪水无声滑落,声低若蚊。
“我愿做你的妾室。”
“谁的妾室?”顾晏之不依不饶,神色晦暗不明。
“你不要得寸进尺……”温洛愤恨的看向顾晏之,在想到辞别圆儿一家时,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话。
站在破旧的木门边上,白发苍苍和自己挥手作别的圆父圆母,还有强忍着泪,还要故作坚强的圆儿。
“我不逼你。”顾晏之用指腹感受着眼角沁出的泪,“选什么,都由你。”
这是要温洛嘴上甘愿为妾的同时,心中也要时时记起,她是个妾,是个主动承欢的妾。
不然,圆儿一家的命,只怕都因她……
“我是顾晏之的妾。”温洛感觉,自己的体内,像是有什么碎了。
“你是谁?”顾晏之挽开她脸上的几丝发,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心。
只见她檀口微张,那个动听的名字由她亲口说出来,那张总是哀怒怒意的脸上,此刻却颓然,毫无生机。
驯胭脂烈马,最忌心疼,半途而废。
“那便完整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