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却疑惑的皱眉,哥哥素来处事圆滑,今日一切又显得太失智了些,倒似在设局。只是为了什么设局,又为了什么让自己声名受累,从受人敬仰明君瞬间到受人唾弃的昏君呢。
苏民安端详着姜元末嘴角的血丝,眼睫微微作颤。
自己突然肩膀轻松坦荡了起来。
前夫他深陷泥沼,无法脱身,她应该开心的,却笑不出来呢。
沈正林俯身询问,“在想什么?”
苏民安抬起眼眸,特别小声的说:“他变得好蠢啊。蠢到玩不过我。”
沈正林打量了下姜元末,他清楚主公在干什么,给民安减负呢,他低下头来,对苏民安轻声道:“也许你记忆里光风霁月的完美的男人,只是你的幻想和美化后的形象。他本人并没有那样优秀,曾经你年龄小,如今你二十岁多,认知和视野开阔了,他也就俗了起来。”
苏民安犹豫的点了点头,是这样吗,随着自己年龄长大,发现曾经崇拜的完美的男人,实际也不过是略迹斑斑的俗人。
范相国交代范长云道:“长云,你一会儿陪你四妹去摄政王府,将孩子接了出来。带回府中。沈正林对小四照拂有加,引为相府贵宾。”
范长云颔首,“知道了父亲。”
花德岳怒然起身,对贤妃言道:“在下告退。”
贤妃自有高门傲骨,并不勉强去留。
花南薇起身望着父亲盛怒离开的背影,“父亲,南薇送您回府。”
说着回头对丈夫道:“我去送我爹,你去不去?”
姜元末看她一眼,“我喝多了。你去送吧。”
花南薇红着眼睛说,“你不去是吧?你要和苏民安一块回王府,去见你们的孩子苒儿?我怀着孕呢,姜元末。就是不顾我死活?你不是应该陪我去向我父亲赔礼道歉吗!”
姜元末提了提酒壶,“真喝多了。两壶酒,半斤了。”
花南薇生气地看了眼姜元末,恨恨地睇了眼苏民安,心中当真酸妒难忍,那个可爱的男孩儿居然是苏民安和王爷的孩子,皇上若知道一届奴才给他老人家生了皇孙儿,不知什么心情呢。她得报喜才是。
走前,又挑眉看了看沈正林。
沈正林抬眼瞧她一眼,便低下头来。
相国爷离席。
沈正林对苏民安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和范公子在这里待片刻。”
苏民安意会到正林要去方便,颔首,“你去,这边没事。”
沈正林出了去,往着左首处泊马车处走去,来到避人的暗处,一双手臂便缠上他的颈项,他嗅到女人的气息,接着女人便往他唇瓣亲了过来。
沈正林将面庞挪开,避开了女人的亲吻,月光底下花南薇的面颊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我不比苏民安有女人味?”
“直接说事。”沈正林对她言道。
“现在怎么办?王爷和苏民安又有交集了。”花南薇抱着手臂,“谁料到王爷会失忆把你们找了回来。他们若是和好了,你和我不是靠边站?现在王爷已经知道苏民安肋骨和双膝受伤,而苏民安亦知道毒打和刺客不是王爷所为,咱俩用了几年才让他们分开的,不能前功尽弃。”
沈正林说,“二月十七那天,皇上会去摄政王府同太子搜府,王爷必然忙着应对东宫同皇上,根本顾不上后宅,你设法在那时候给民安为难,让王爷的父亲伤害民安,我会设法那天入府护着民安,带她离开。只要民安再度因为王爷而被伤害,她不可能对王爷回心转意。”
花南薇说,“想一块去了,皇上最看不上苏民安,我有办法让皇上处置苏民安。”
说着轻轻娇笑,“你还是像前几次那样,在她被打伤砍伤后才出现英雄救美?”
沈正林睇着她不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民安,那个拉着他衣袖软声求他帮助的小姑娘是他的,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民安。她那种崇拜和迷恋的望着主公的目光,他也希望得到,他...不满足于只是默默的仰望着她了。
花南薇见沈正林不说话,便又道:“你可真挺狠的,人家苏民安可是爱你爱的不能自拔呢。如今谁都不能取代你在她心里的地位。训女人真有一套。”
沈正林对她不悦道:“你训男人可不怎么样。姜元末没被你收服一点。你如果有点能耐,他不至于忘不掉苏民安。”
花南薇切了一声,“我父亲因为他废了一条腿,就这一点,他休想摆脱我花家。他已经是我丈夫了,沈正林。这就是我要的。”
花南薇内心深处,也有对姜元末感情上不能征服的不甘。她是爱着姜元末的,可她更爱花家和权势。
苏民安腿脚累了,便在宴上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一场宴会,分崩离析,还蛮有意思的,她揉着自己犯痛的双膝。
正林去的有些久,她因为和姜元末相处便不安了起来,四下找着正林,正林在身边,她会有安全感,每每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正林。
姜元末察觉到苏民安的焦灼,便提茶给她添了杯茶。
苏民安疑惑的看了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温热,白蒙蒙的雾气把她眼睛也打湿了些。
他又失智了,给骂他天生坏胚,骂他和他父亲是一样的人的女娘斟茶。她想不出缘由。他不是认定她是窃取花南薇功劳的坏女人么。
“累了?”姜元末问。
“唔?....嗯...”
苏民安胡乱应了一声,他这种自然而然的关心,让她觉得很怪。就像他并不曾憎恶她似的。而她却没有去询问他的心情如何,纵然他看起来分外孤寂。
柳蘅见范长云留下陪摄政王爷,便踢了席间自己的儿子一脚,低声说:“玉骆,去跟着你爹去,他心情不好,得有人陪着,你长云弟弟这里又走不开。”
范夫人沉声道:“长秋,去跟着你父亲,说些话,宽宽他心。王爷未必是相国猜测的人品。”
柳蘅又踢她儿子一脚。
范玉骆知道母亲和夫人素日不和,没有办法,只能对母亲妥协,眼见着母亲又要踢来第三脚,便对长秋道:“大姐,我们去看看父亲。”
柳蘅扭头问苏民安,“你说的信物长什么样啊?”
苏民安轻声说,“青色的长生花图案的手掌大小的玉佩。你为什么问?”
“随口寒暄而已。”柳蘅倒抽一口气,往范夫人腰里去看,她记得范夫人陪嫁的东西里有类似的玉,以前听说是范夫人的母亲陪嫁给她的,范夫人偶尔拿在手里思念母亲,这几年没见过。
是不是...范夫人实际生了四个姑娘啊?
柳蘅闭口不言,盯着范夫人那张威严的面颊,又看看小四,委实是有些相似的,嘴巴都小,笑起来很有闺秀的涵养。
范长秋在同范玉骆离席前,来到苏民安身边,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曾经听信谗言选择疏远四妹,如今感情都已经淡去,半天才问:“我们那时都以为王爷查了的,所以觉得是你抢了花南薇的功劳。今天才知道王爷没有查。都怪王爷这昏君。书院,我...我同南薇配合并不愉快...”
说着,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四妹,你还牵挂着德馨书院吗?”
苏民安凝着素日喜爱的长秋姐姐,曾经那样志同道合的长秋姐姐,斩钉截铁道:“并不。”
她现在除了苒儿和沈正林,以及扬州的绣庄,其他什么也不牵挂。这种迟到的示好,并不珍贵。
范长秋心中疼痛万分,她原还想说,若四姑娘仍牵挂德馨书院,便邀请四姑娘回书院做执事,重新开始两人曾经的梦想,将书院往对的方向去办,可四姑娘已经放下书院了。
“我很怀念那些和你四处走动去街上收养流浪女孩儿,带回书院,教育她们成就自己的日子。”范长秋说,“你或许觉得我虚伪,但我是真的怀念。你不在,学院很乱的。”
苏民安说,“那么你继续怀念。因为那种日子不会再有了。”
范长秋被苏民安弄哭了,她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你长云哥哥接你和孩儿出摄政王府后,你住相国府,你的屋子还在。”
苏民安沉声道:“我回扬州。”
“查案你这当事人不参加么?”范长秋道:“只怕一时不能回去扬州。若回了去扬州,官府不好问案。”
“那么我住客栈。不必麻烦相国府。我并住不惯。”苏民安理智地回拒了,她曾经需要信任时没有得到,如今得到了,又觉得并不温暖,只觉得多余和晚了。
这时沈正林回了来,步至苏民安身畔。
苏民安舒了口气,整个人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正林,你衣领有些乱。”苏民安伸手自然的帮沈正林将衣领弄平整。
沈正林意识到是方才花南薇攀他脖子那一下被弄乱的,便将身子低了下来,在姜元末面前,任苏民安帮他整理衣领,像只听话而温顺的大狗狗。
姜元末苦涩地牵了牵唇角,并没有立场阻拦什么,曾经苏民安两度涉险,给她保护的并不是自己。
他曾带给她太多眼泪和心伤。
那些毒打和刺客也是和他有血缘的人带给她的。她那所谓的做皇上的公爹。
为了他认为的和她更好的未来,将她的利益一再委屈再委屈,放在了次要位置。很理智的选择了征途拼搏。
甚至让她看着他同旁的女人订婚,成婚,看她疯,闹,却不为所动的按计划执行着。
她现在和沈正林看起来静好和睦,他不该打扰的。
她攒够了失望。
他突然意识到并不需要等到爬上制高点才去呵护她的。那年带民安远走高飞,做山野布衣,是不是又一番情景。
可……外公断掉的手,贤妃几乎被休弃,小妹婚姻不幸福,他肩膀上这些又岂能坐视不理。
不甘心,她曾完完整整是他的。
不要为旁的男子整理衣领了好么……
他好疼啊,为什么疼不死呢。他这天生坏胚干什么疼不死。
好疼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