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筝从邓勇那里得到铁矿的消息后,在心底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将此事告诉宇文拓。
男人等她说完,才抬起眼帘看向她,“所以,你这几日出府就是为了给你的手下治伤?”
“对,他醒来便跟我说了有关铁矿的事。铁矿一事牵连甚广,靠我一个人根本无法解决,所以只能求助王爷。”
太子府的人找不到邓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想保全邓勇就需要跟宇文拓合作。
宇文拓思忖片刻,回道,“此事很危险,你不要再插手。”
练私兵,屯铁矿,太子虽然重疾缠身,野心却昭然若揭。
只是他的父皇处处偏袒宇文振,他想扳倒太子,并不容易。
必须得尽快想个法子,把这两件事闹大。
只有闹大谁都无法袒护的地步,靖元帝才有可能舍弃太子。
然而,宇文拓不知道的是,在邓勇暴露后,太子那边已经提前行动了。
…………
第二天,宇文拓正在校场指导裴云筝射箭,寒山突然疾步而来,“王爷,宫里来人让你即刻进宫。”
宇文拓看了一眼裴云筝,对她道,“你把这些箭射完就可以休息了。”
“好。”
裴云筝点头,重新拿起一支箭,搭在箭弦上,瞄准靶心,拉满弓。
咻!
长箭飞袭而出,正中靶心。
“不错。”
宇文拓见状,欣慰地勾了下唇角,这才驱动轮椅离开。
眼下,朝局动荡,他哪怕成了‘残废’,有些人依然不肯放过他。
为了防止那些暗处的人把主意打到裴云筝和裴小辞身上,宇文拓给他们母子俩都布置了任务。
他们每日必须在校场待满一个时辰,风雨无阻。
宇文拓一走,裴云筝直接把手里的长弓丢给守在一旁的青萝,“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裴云筝趁宇文拓不在,换了一身男装便溜出王府。
她知道之前在凌王府门外盯梢的那些人已经被宇文拓解决了。
她如今再去醉仙楼看邓勇就不需要再大费周章。
皇宫,紫承殿。
宇文拓刚到大殿门口,就看到宇文执跟宇文择也朝这个方向来了。
“五哥,你也来了?”
宣王宇文择快步走到宇文拓跟前,小声问他,“你知不知道父皇急召我们入宫是为了何事?”
宇文拓摇头,“不知。”
宇文择不由拧起眉头,“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父皇见我们肯定没好事。”
旁边的宇文执眼风扫过轮椅上的宇文拓,随口接了一句,“反正已经到门口了,进去不就知道父皇为什么急召我们进宫了。”
宇文择抬眼朝他看过去,“三哥说得对,那咱们赶紧进去吧。”
说着,他让寒山守在外头,自己推着宇文拓的轮椅,进了紫承殿。
大殿中,坐在桌案后的靖元帝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们三人,脸上神色一片冰冷。
他们不明所以,只能先拱手行礼,“参见父皇!”
靖元帝冷哼一声,“你们还真会给朕惹事啊!”
宇文择一脸疑惑,“父皇,儿臣近日一直在府里修身养性,可没有闯祸。”
宇文执也道,“儿臣也一样。”
靖元帝见他们嘴硬,冷笑一声,直接把手边的几个奏折朝他们砸过去,“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闯祸,你自己看看!今日有不少弹劾你们私屯铁矿的奏折,你们如何解释?”
“啊?什么铁矿?”
宇文择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顺手捡起脚边的奏折,越看越心惊,“这、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们怎么可能私屯铁矿?还有太子殿下,他一直在太子府里静养,哪有精力搞这些?父皇!您就算不相信儿臣,难道还不相信太子吗?这些奏折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想陷儿臣于不义啊!”
宇文执也随手翻了几本奏折,每一本都是弹劾太子,他,以及宇文择,说在他们三个人的庄子里发现了铁矿,说他们私藏铁矿。
而弹劾他们的奏折里,有好几个人曾经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靖元帝觐言,希望靖元帝能改立宇文拓为太子。
宇文执看完奏折后,不由轻轻笑了一下,“父皇,写奏折的人都是五弟的支持者,他们不仅弹劾了儿臣跟六弟,甚至还说太子也私屯铁矿,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儿臣以为,这是有人存心构陷,请父皇明察,还儿臣清白!”
宇文择也帮腔道,“是啊父皇,我们都是被冤枉的!您就算借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干私屯铁矿的事啊!父皇,您可千万别听信这些人的谗言啊!他们肯定居心叵测,想害我们!”
靖元帝没有理会两个儿子的辩解,反而将目光投向未置一词的宇文拓,“老五,你怎么看?”
这些弹劾的奏折里,将太子和两位亲王都弹劾了,唯独没有提起宇文拓。
而写这些奏折的人曾经又都公开支持过宇文拓。
也难怪靖元帝会把宇文拓也召进宫问话。
从表面上来看,如果太子和两位亲王私屯铁矿一事惹怒了皇帝,那么此事唯一的受益人便是宇文拓。
宇文拓想清楚这一点,眼底不由掠过一抹冷光。
玄夜刚从江南带回太子秘密操练私兵的消息,父皇这边就收到弹劾连太子在内三位亲王私屯铁矿的奏折。
宇文振这一招真是高明啊,以自爆来自保,不仅让宇文振成为被诬陷的受害人,还顺便摆了他一道,让他成为最大嫌疑人。
面对靖元帝的问话,宇文拓缓缓开口道,“父皇,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既然这几位大人口口声声说太子他们私顾铁矿,那就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靖元帝盯着宇文拓,“朕一早收到奏折的时候,便命人去查了,结果就在他们三人的庄子里查到了铁矿和兵器!甚至,太子庄子里铁矿的数量最多!”
宇文拓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太子为了自保,不仅舍弃了这批铁矿,而且还想借此将自己拉下水。
而太子陷害宇文执和宇文择,就是想把他们都拉到宇文拓的对立面,让宇文拓腹背受敌。
宇文拓听出靖元帝话中的质问,眼皮一抬,桃花眼正对上靖元帝的目光,“父皇,您这话是何意?难道儿臣的庄子上没有查到铁矿也有错?”
靖元帝回道,“朕问你,此事与你可有关系?”
宇文拓在春猎时坠马伤了腿,当时参加春猎的亲王都有嫌弃。
靖元帝大概是觉得宇文拓因为自己腿残了,记恨上了所有人,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复每一个可能害他的人。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桃花眼就这么一寸寸看进靖元帝的眸底深处。
从小到大,靖元帝都偏疼宇文振这个长子。
宇文拓为了得到靖元帝的一句夸奖,只能拼命努力,文能七步成诗,武能百步穿杨。
然而,即便如此,靖元帝的目光也不曾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
父爱的空缺,让他心口像是被扎了一个窟窿,哪怕入了夏,他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他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可是,如今他想通了。
不曾体会过父亲的偏爱又如何?
他早已学会爱自己,以后他会好好爱护他的孩儿,绝对不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更不要成为他父亲这样的人。
放在轮椅上的手一点点攥紧,指关节狠狠泛白,可是宇文拓依然与靖元帝无声地对视着,带着年少的遗憾与固执。
宇文执和宇文择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太对,一时间都噤了声。
是啊,今日被参的明明还有太子,但是靖元帝却不曾叫太子进宫,反而把宇文拓叫过来了。
靖元帝的态度,不言而喻。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拓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地反问靖元帝,“是不是儿臣只要说没有,父皇就会相信儿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