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振看着砸落在轮椅前的令牌,更是拼命摇头,“父皇,儿臣若是养兵,岂会落下令牌这么重要的证据!这必定是有人蓄意嫁祸!”
靖元帝锐厉的眸子重重一眯,“那你觉得谁会用这么大的事来陷害你?”
养私兵一旦被查到,就是杀头的死罪。
哪怕对方心眼再多,也不至于用在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太子身上。
宇文振知道靖元帝这是怀疑他了。
不行!
他必须打消父皇对他的怀疑!
若是在这个时候废了太子,翊儿也将无法继承大统。
那么将来他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何脸面见翊儿的母妃?
“父皇!”
宇文振急火攻心,张嘴想说话,可是一开口,便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噗——”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头一歪,就这么倒在轮椅。
“振儿!振儿!”
靖元帝看着昏死过去的长子,一下子慌了神。
他疾步冲到轮椅跟前,急切地唤了宇文振几声。
可是,轮椅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任凭他如何叫喊都毫无反应。
“快!快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替宇文振把完脉后,直接跪倒在地上,“皇上,太子殿下怕是……怕是……”
太子已是强弩之末,纵然有回天之心,亦难挽将倾之颓势。
就算用银针为了吊着一口气,怕也活不过十天半个月了。
靖元帝哪里听得了这话,指着太医怒声道,“立刻给朕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太子!否则朕要你陪葬!”
太医听得浑身一颤,连忙磕头求饶,“皇上,太子的身体本就岌岌可危,如今又受了刺激,微臣医术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
旁边的李德喜见状,看着盛怒中的靖元帝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先前您昏倒,千机道长一颗丹药便让你苏醒,太子殿下的情况是否也可以求千机道长帮忙?”
靖元帝被他这么一提醒,连忙下令道,“快!快去找千机道长!”
千机道长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姿挺拔如松,眉毛浓密,留着长长的胡须。
他的头发和胡须一片雪白,手上拿着拂尘,一身青色道袍瞧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千机道长替宇文振把脉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靖元帝心脏一揪,急忙追问,“道长,太子的身体如何?”
千机道长轻轻摇头,“太子殿下脉象如残灯之焰,恐难久持。”
靖元帝无法接受自己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连忙追问,“道长可以医治太子的法子?”
“本道还需要闭关几日,为太子炼制丹药。”
千机道长说到这里,面露难色,“只是药引……”
靖元帝表态道,“不管你需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另外,朕可以多派些人手借你差遣。”
千机道长摆手拒绝道,“皇上,老道炼丹也讲究一个缘法,不宜让外人插手。老道手下有几名弟子可以帮忙,只是炼丹的药材极其珍贵……”
“李德喜,去拿五万两银票给千机道长,他若还有什么吩咐,你尽力满足他。若是满足不了,直管来向朕汇报。”
李德喜不由一怔,谁家好道长炼一次丹药需要花费五万两?
不过他是奴才,皇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奴才遵旨。”
“皇上,老道是出家之人,本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只是救命之药都在深山密林之中,需要重金采买。因此,老道先将银票收下,等丹药炼成,再将剩下的银两如数归还。”
靖元帝看着千机道长一副不为世俗银钱所动的模样,心底对他也越发信任。
“道长,振儿就交给你了。”
靖元帝眼下也顾不上旁的事,只希望千机道长能救活他的儿子。
“老道一定竭尽所能。”
千机道长拿了五万两银票,便领着他的两个弟子离宫,说是要闭关七天七夜,专心替太子炼制救命丹药。
宣王宇文择听说之后,立刻火速赶往后宫。
永华宫,宇文择一见到宁贵妃,便问她有关千机道长的事,“母妃,千机道长真的能救太子的命?”
宁贵妃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择儿,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你只要知道,母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就好。”
宇文择平时瞧着好像没什么上进心,其实心思缜密,“母妃,儿臣总觉得那个千机道长心术不正,你可千万别被他利用了。”
“母妃心里有数,千机道长可不是普通的道士。”
宁贵妃说到这里,欲言又止,顿了下才道,“罢了,此事以后再同你说。你还没用晚膳吧?今晚留在宫中陪母妃说会儿话。”
“好。”
宇文择进宫是为了打听太子的情况,而他母妃又是靖元帝身边最受宠的女人,他巴不得陪她多说一会儿话。
“母妃,太子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儿臣在外头听到不少有关太子的流言蜚语,说他因为养私兵被父皇训斥,结果吐血昏迷。父皇担心他的身体,养私兵的事就不追究了?”
宇文择说到这里,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问出最想问的问题,“所以,太子到底是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故意装病?”
宁贵妃自然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太子的病是真的,太医院的院判都亲自去替太子瞧过了。你父皇听到太医说宇文振没几日好活,心疼了,大概不想追究他私自养兵的事了。不过,养私兵乃是谋逆之罪,就算你父皇不愿意追究,朝中大臣和御史台岂会坐视不理?你且等着,这个时候切莫当那只出头鸟。”
宇文择微微勾唇,“儿臣听母后的,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对了,太子情况不太好,他若出事,你的婚事就得搁置。”
在大夏朝,太子去世也是国丧,六个月内都不允许举行任何喜庆的活动。
宇文择对此不以为意,“无妨,反正儿臣暂时也没有心仪的姑娘。”
“你的正妻必须选择娘家有实力的,才能帮你继承大统。”宁贵妃筹谋多年,就是要替儿子争上一争,“本宫替你物色过了,兵部尚书江世成之女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这段时间可以想办法跟江雁声接触。毕竟,想拉拢兵部尚书的人不少,咱们必须想法子抢占先机。”
宇文择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角,“儿臣知道了。”
…………
太子昏迷不醒,太子府里人心惶惶。
不少丫鬟小厮聚在一起议论起事。
“宫里都传开了,说太子吐了不少血,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那太子还回得来吗?万一回不来,太子府会不会易主?”
“听说是太子养私兵的事惹怒了皇上,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也不知道会不会降罪太子府?”
“应该不至于吧?皇上那么疼小世子,总不可能连小世子一起责罚?”
“那可未必,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小世子!”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宇文翊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
众人顿时吓坏了,立刻向宇文翊行礼,“参见小世子!”
宇文翊盯着他们,稚气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冷戾,“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主子!”
听他发火,丫鬟小厮连忙跪地求饶,“小世子,奴才\/奴婢知错了!求小世子大人大量,宽恕我们吧!”
宇文翊冷眼看着他们磕求乞求的卑微姿态,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来人,把他们全部押下去,每人打五十大板,再拔了舌头丢出去!”
打五十大板?
运气不好的话,当场就会丢了性命,还要被拔舌头!
“小世子饶命啊!求世子饶命!”
他们吓得半死,磕头磕得更响了,恨不得把地上磕个洞。
可是,宇文翊的眼神根本没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半刻,“隐风,让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立刻执行!”
当着他的面就敢说风凉话,背地里还不知道乱嚼了多少舌根。
他若是轻拿轻放,这些低贱的下人怎么可能悔改?
很快太子府的守卫就被人全部拖走了,哭喊求饶声一片。
可是宇文翊就像没听到一样,直接将隐风叫进书房,“宫里可有传出来什么消息?我父王怎么样了?”
“小世子,太子殿下吐血后就陷入昏迷,太医院派人轮流守着太子,据说皇上已经下令让那位千机道长出宫准备丹药去了。”
宇文翊听他说完,轻轻问了一句,“隐风,你说千机道长的药真的可以救我父王的命吗?”
隐风摇头,“属下不知。”
宇文翊静静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道,“但愿能吧。”
其实,他既希望他的父王能活着,又不希望他的父王太活蹦乱跳。
恢复到从前微活的状态最好。
既能替他守着太子的位置,又不会活太久,影响他将来继承大统。
隐风抬眼,目光落在宇文翊脸上,眼底掠过一抹迷茫。
他是太子的护卫,只忠于太子。
然而,在一年前,太子身体越来越糟,便命他贴身保护小世子的安全。
尽管他已经跟小世子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却依然弄不清楚
小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他天真得像个稚童,有时候他又残酷得像个魔鬼。
不过,他也能理解小世子。
毕竟太天真的人在皇家是活不长的。
…………
最近几日,京城里都在议论太子府的事,鲜少有人关注城中出了几个命案。
大理寺少卿陆迟曾经在宫中伴读过,跟宇文拓有过数年的同窗之情。
此时,他坐在凌王府的书房中,一脸严肃地跟宇文拓提起京中的命案。
“死者都是即将临盆的产妇,她们死前被人开膛破肚,胎儿都已经成形,却被生生挖出,死状极其惨烈!”
宇文拓看着他手里的卷宗,“追查真凶是你的职责,你不去搜查线索,尽快破案,跑到本王这里来做什么?”
陆迟睨了他一眼,“今日一早,我收到宫中密旨,皇上命我想个理由尽快结案。”
又是一起需要尽快结案案子?
宇文拓五指微微收紧,“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陆迟眉头紧锁,义正辞严,“我是大理寺少卿,我的职责便是为死者申冤,将残害无辜的凶手绳之以法。此案疑点重重,我若草草结案,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怎么对得起惨死之人?”
宇文拓道,“你既然心中有了决断,来找本王倒显得多此一举。”
“我找你,当然是希望你护着我啊!我若违背皇命继续调查,我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陆迟知道,此案凶手背后有皇帝这个大靠山,自己若是执意追查,没准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他如果贪怕死,当年也不会选择留在大理寺。
宇文拓自嘲地扯了扯薄唇,“本王如今涉嫌私藏铁矿一案,如何保得了你?”
陆迟看着轮椅上的男人,俊脸上神色冷肃,“如今朝局混乱,宇文拓,你还要置身事外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