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中年人推出来的龟公见差点儿撞到蒋之恒,连忙过来道歉:“这位老爷见谅见谅,小的不是有意的。”
蒋之恒不甚在意地道:“没事。”
又对着倒在地上的人扬了扬下颚:“这才天黑,这人就喝醉了,你们生意挺好啊。”
龟公谄媚地笑着领蒋之恒往里走:“这人在咱们花楼住了快半月了,前两天开始就没给银子,咱们老鸨见他是木材商,就允他拖欠两天。没想到今天还是没银子,咱们楼里有小百人要养,也不好让他白吃白住的。您说是吧?”
这龟公说话语速快,但字字清晰有逻辑,很快蒋之恒就从里面听到了重点。
有些疑惑的问道:“木材商就可以拖欠?”
龟公笑着领蒋之恒上楼,解释道:“这不是皇上南巡,各处都在修建行宫,这木材商是近来最有钱的主,咱们肯定要小心伺候着。”
蒋之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侧头看向全禄:“去给爷买些特色糕点来。”
全禄会意,立刻躬身应是出了花楼。
蒋之恒和一众官员推杯换盏到深夜,婉拒了他们给他找的花娘,带着一堆礼物坐上回去的马车。
接过福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蒋之恒有些倦怠地问全禄:“查的怎么样了?”
全禄给蒋之恒整理了一下靠垫,手上剥着橘子:“是给扬州高旻寺行宫修建提供木材的商人,前几年确实赚到了银子,但上一次的账没结,他是来要账的。”
“呵~”蒋之恒嘲讽的笑了一声,放下茶杯,“估计他是要不到账了,高旻寺行宫修建与维护是由两淮盐商承担,盐商捐输的,上一次修缮行宫都隔这么久了,能要到早就要到了。”
蒋之恒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思索一阵后,缓缓道:“去查查,捐输修建的盐商是什么情况,主持扬州高旻寺行宫修建的官员又有哪些。”
全禄有些不解地问:“公公,您怀疑那些官员?”
蒋之恒闭着眼睛靠着,语气淡淡的解释:“盐商捐输就是为了讨好皇上,断不可能欠木材商银子,那些官员也不会自己倒贴银子,既然行宫已经修建结束这么久,没道理还不给木材商结账,其中应该有内情。”
半晌没听到全禄的声音,蒋之恒疑惑的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全禄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蒋之恒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想什么呐?”
全禄犹豫一瞬说道:“公公,就算是那些官员贪污,关咱们什么事?”
蒋之恒好笑的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能大张旗鼓贪污的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头上有人,这一层层上去必有前朝大臣。这些现成的把柄不抓,要是以后遇到这些大臣的事,还要费些心思。”
全禄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小的明白了。”
没多久,扬州那边的据点就来了信,原来上层大盐商为南巡修建行宫、园林时,常虚报开支,部分工程可能存在中饱私囊。地方官员借机勒索盐商,强制摊派接驾费用,导致部分小盐商破产。
而这些大盐商中饱私囊一部分钱财也孝敬了上面的官员,还有地方官员趁着管理宽松,动用藩库银两和商捐银分别报销,贪污的官员之多,三张信纸都没写完。
蒋之恒黑着脸将那些人的名字都看了一遍,有一部分是他在日常情报中见过的,基本是归属朝中某些大臣的。
将自己有印象的仔细记下,蒋之恒将事情大概写清楚,便让人将信寄去给进忠,让他注意这些大臣的动向。
进忠回信时大概说了一下朝中的变化,那些大臣多是蒋之恒认识和听说过的。
当看到进忠最后随意的闲话一句:宫中侍卫有调动,其中有一名钮钴禄善保,长相俊逸被宫人关注。
“噗~”
正在喝茶的蒋之恒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失了礼仪,慌忙擦了一下嘴,将最后那句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蒋之恒有些怔愣的拿着信纸发起了呆。
全禄第一次见到蒋之恒这样,他有些担忧的轻声唤了两声:“公公,公公?”
蒋之恒回过神,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吧。”
看着全禄退出去,蒋之恒皱着眉头开始思考。
他记得当初看过杂文,和珅是乾隆三十几年才进宫的,现在才三十年,怎么就进宫了?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蒋之恒坐起身拿笔写了一封回信。
“送上门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