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听得分明,是董平前来相救,于是卖个破绽给王禀,先行撤出战斗。高声回应道:“董平将军小心,这厮了得!”
董平道:“我自有分寸,黄将军且去指挥战斗!”
董平说罢,已经逼近王禀,双枪挽出一个好看枪花,指着王禀道:“王禀将军,识得双枪将董平么!”
王禀闻言,傲然道:“我家世代忠良,如何识得你这草莽匹夫!”
董平闻言,也不动怒,只哈哈笑道:“你不知草莽匹夫,却叫你知道我手中双枪,看我不打掉你那最后的遮羞布!”
董平说罢,双枪齐出,直往王禀要害上招呼。
王禀不敢大意,挥舞长枪迎战。
只是一交手,那就知道,这董平比之前的黄信要厉害得多。
他近日来,先是被方天定搞得不得安宁,还没能斗过这人,一路奔波前来,又被黄信领兵围在此处,本就身心俱疲,再跟黄信斗了多时,此刻交战董平,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而董平这边,因王禀的骄傲言语,激发了怒气,因此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只要拿下王禀,打掉他身为朝廷将领的骄傲之心。
董平双枪神出鬼没,二人在场上斗了三十余合,逼得王禀只能招架,难有还手余地。
王禀暗暗叫苦,正思虑对策,摆脱董平。
不料听得官兵阵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住手,我们投降!”
这突兀的话语,惊得王禀短暂失神,被董平抓到机会,一枪挑飞了他手中长枪,再逼近身前,一枪将他逼落马下,被赶上的两名安北军士卒给顺势按住捆了起来。
王禀来不及挣扎,只急急转头去看,要搞清楚是谁喊出的投降话语。
只是等他看去时,以偏将刘武为中心的将士,基本都弃械在地,举手高喊投降。
有了这第一波人,其余的也就顺理成章的投降了,到最后,没有一人再坚持战斗。
王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愿见到这令人羞愧的一幕。
想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悍将,手下兵马也该有死战到底的勇气,不料自己还在死战,士卒先来投降。
这可谓是极为讽刺的事情,也是让他颜面扫地的局面。
他刚刚还说看不起董平,此刻就被打脸,自然是没脸再跟人理论,只好眼不见为净。
董平见他这副模样,阴阳怪气道:“好将军,好官兵,果然是让我等草莽匹夫大开眼界。”
王禀闻言,心中有怒,但却无力反驳,只缓缓睁开眼道:“你想怎样?”
董平哂笑道:“我不想怎样,不过王将军想怎样也做不到了,走吧,随我如此见过军师!”
董平说罢,大手一挥,麾下兵马协助黄信一起,押着俘虏进入庐州城。
到了这时,王禀才知道童贯已经放弃了庐州,领兵向西撤退了。
原本看着刘光世领兵来救,以为是接应他们入城一起抵抗安北军的。
只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做个样子,童贯早就放弃了庐州,知道刘光世靠不住,才派出大军来装模作样,为的是不让人说闲话,寒了其余将士的心。
得知真相的王禀,更加的心死如灰,对这个朝廷,彻底失望。
乔道清在庐州州衙大堂备下酒肉接见众将,犒赏功劳。见王禀被五花大绑前来,顿时起身下堂来,一边为王禀解绑,一边歉意道:“哎呀,王禀将军,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王禀见乔道清如此客气,冷着脸道:“乔军师有话直说,不必如此作态!”
乔道清道:“久闻王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当真是威猛将军,铁血男子!
乔某别无他意,只是仰慕将军风采,如今请得将军前来,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王将军请!”
说罢,他扶着王禀来到一席坐席前,请王禀入座。
王禀见状,拒绝道:“败军之将,无颜与诸位同饮,乔军师有何打算,不妨明说!”
乔道清道:“王将军不必多虑,在下并无什么恶意,只是单纯要见识一番王将军风采而已。
来来来,闲话少说,喝酒,喝酒!”
乔道清热情相邀,王禀既拗不过他,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便很不自在的被按着坐在了座位上,勉为其难的喝了一杯酒。
乔道清果然只是招呼大家饮酒吃肉,闭口不谈此战功劳,也并未有招降话语,只是在议论如何让庐州百废待兴,使百姓安居乐业。
于是,谈的都是庐州风土人情、物产奇珍,讲的都是如何让百姓各司其职,发家致富。
王禀听得有趣,不禁带入进去,仔细思考起这些可行办法。
越想越是觉得很有道理,这简直就是治国方略啊,乔道清就这般当做寻常给讲了出来,而且看样子是马上就要落实。
若是这样的话,安北大都护府能如此迅速在这些州府站稳脚跟,就不奇怪了。
这……这可不是头脑发热的造反组织啊,这是早有预谋,而且打算长远的队伍!
难道,朝廷真的要被这些人给推翻,这天下,要彻底改换了?
王禀心中惊骇,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只想要搞清楚这安北军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但是他又不好明着问,只得暂时按捺心情,看乔道清如何对他,再来计较。
乔道清这边,与众将商议好后,又给各人分派了任务,便结束了宴席,吩咐人招呼王禀歇下。
而且还是给他单独准备了房间,并未束缚他的自由,只是派了一队士兵在屋外站岗。
王禀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安心住下,看明日如何。
第二日一大早,乔道清命人给王禀送了早饭,然后又带其一起出城,赶往乡下,看安北军主持给百姓分田地之事。
王禀自然是大感好奇,于是用心来观看,从梁山的做法和执行力看可行性,再从分到田地的百姓身上看此事的效果。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条阳谋,不只是百姓无法拒绝这样的好事,就是地方官府、甚至是朝廷,都不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酵。
若是各地都是这般,谁来干涉,谁才是反动势力,才是百姓的敌人。
果然好手段啊,这是要彻底毁掉大宋根基,颠覆朝廷统治。
王禀心中惊骇,但是毫无办法。最终,他放弃了挣扎,只随着安北军各处转了一回,见识了安北军如何处置土豪恶霸,豪商巨贾。
最后等他返回城中时,是好几日以后,城中已经大变样,兴起了许多新鲜事物,无论是吃的用的,都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来。
百姓忙碌得热火朝天,城中到处烟火气充盈,人声鼎沸,朝气磅礴,是他前所未见的景象。
至此,他才彻底死心,安北军,似乎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了。
到了这时,他终于忍不住,来找乔道清询问安北军最终打算。
乔道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于是趁机对他分析了天下大势,解释了为何大宋朝廷动荡不安,忧患四起,又着重告知了北方局势,未来走向。
最终,让王禀是彻底服气,而且有了一种使命感,想要参与进去,为国家和百姓出一份力的冲动。
但是他又不好主动开口,乔道清也没打算就此进行招揽,毕竟他拿了这庐州,南边的战事战事结束了,也不打算进一步攻打州府。
所以,招揽王禀的事情,还是返回登州再说。
而童贯这边,一路向西南方向而走,退到了江州、南康军一带。
此处可以浔阳江、彭蠡湖为凭借,跟江南军进行周旋。
到了此时,童贯再不敢将自己置身于两股义军的中间,只摆脱了安北军的威胁,单独面对江南军。
当然,求援的消息早送抵汴京,赵佶和蔡京正全力运转朝廷,筹措军饷粮草,招募兵马,支援童贯。
让他没想到的是,童贯前番带去的十五万大军,不仅没能剿灭方腊,还被人给打得节节败退,这支大军可是有一半来自西军编制。
虽然只是内地州府储备军,不是边境上跟西夏厮杀的精锐,但战斗力也不是内地禁军和厢军可比的,何况还有名将坐镇。
这样一支大军,按理来说,剿灭方腊是没什么问题的,如今的局面,是他们根本没料到的。
尤其是安北军的雷霆行动,导致东面沿海一带悉数失守,这无疑引起了朝野震动,上下不安。
如今,赵佶和蔡京再也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更没有能力同时面对几股势力。
所以只能采取剿灭方腊,安抚其他三家的策略。
因此,他们在全力支持童贯的同时,派出钦差,分别赶去房州、登州、威胜州诏安。
当然,其中最棘手的,就是安北军。
林冲虽然没有向其他三家那般称王,也没有明确自己的造反理念,只是设立了一个安北大都护府,也未明确是跟大宋划清界限,甚至这安北大都护府的归属,也是模棱两可。
但是其将士之精锐、装备之精良、纪律之严明、志向之远大、财源之广大,是四家里面最突出的。
关键是,其扶持百业,分发田地一事,更是获取了极大的民心,是对朝廷威胁最大的存在。
因此,诏安安北军,才是重中之重。
童贯在江州扎稳脚跟,见安北军没有再行动,顿时松了口气。
而江南军还未打到江州一带,他也有了更多时间和精力会集援军,整顿兵马,恢复士气。
十余日后,童贯援军到来,合兵再次达到十五万,顿时信心大增,朝着江南军发起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