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十分疑惑。
辰王爷和殿下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反目成仇,可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他想要开口询问。
可是经过殿下一开始的怒目相对,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只好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喉咙里。
苏誉本来是没有这么生气的。
可在准备打道回府之时,正好得知父皇对罪魁祸首薛贤妃的处置。
薛贤妃如此蓄意陷害他,却只是被软禁在宫殿之内,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他知道薛贤妃是大皇兄的生母,所以在营帐之内他并未咄咄逼人。
先前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那喂马的小厮身上便罢了。
薛贤妃终究是后宫嫔妃,育有皇子。
事情败露传出去不好听,不利于皇家名声。
可是他虽与苏靖是兄弟,但他更是太子。
陷害储君,等同谋反,这罪名足以让薛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可是父皇就这么放过了她,让他怎能不气。
苏誉本就没吃几口的饭菜,现在更是没心情吃了。
言生虽不敢再随意开口,但是殿下的身体要紧。劝殿下再吃些,殿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殿下再吃些吧,劳累许久,殿下的身体有所亏损怎么办?这菜有些凉了,奴才去厨房准备些热的来。”
言生抬起腿准备起身。
却因为跪了许久,膝盖早已麻木,弯曲的根本直不起来,直接又跌了回去。
苏誉说了这许久的话,竟忘了自己没有叫他起身了。
看他因自己的疏忽而摔的不轻,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正在兀自揉着膝盖,想要它快速回血,恢复正常行动的言生发现自己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只手。
这是殿下的手。
但他不知道殿下是想要扶他起身,还是在伸手向他要屋子里的物件。
要什么物件呢?殿下没说啊?没说他怎么找?
苏誉皱起眉头,面露疑惑。
这小孩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悠什么,没看见自己的手举了半天了吗?
“你愣着干什么,看不见本宫的手一直在你面前举着?”
言生见殿下变得不耐烦,赶紧站了起来。
局促的四处张望,蠢蠢欲动的小手却不知道要去拿何物。
他现在很着急,急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不好意思的面向苏誉,好像用了多大勇气似的开口说话。
苏誉一时怔住了,他现在完全就是处在一副懵圈的状态中。
这是怎么了?他眼眶红什么?他欺负他了?
他方才是处在阴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一时忽略了还在地上跪着的他。
可是这也不至于哭吧?
难不成他带了一个小哭包回来?
都几个月时间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殿下,奴才斗胆,请问您是要什么东西呢?”
言生这楚楚可怜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将苏誉搞得晕头转向的。
他有开口向他要东西吗?
不对,他是理解错了意思了。
呵,他好心要扶他起来,结果他以为自己是在吩咐他做事,怎么这么笨。
苏誉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来。
为避免尴尬,随口指了书架上一本书,让言生拿过来。
言生听到吩咐,赶紧走到书架前面去取书。
还好刚才他的膝盖回了回血,要不然此时又得摔在地上。
这边的苏誉被这傻小孩整的心情变好了些,肚子竟也觉得饿了。
自顾自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凉了。
那傻小孩不是说要给自己换饭菜的吗?
目光移到那傻小子的身上。
看着他拿过书本转过身,快速的走过来,生怕耽误了什么事似的。
果真是个傻的,记着这头,忘了那头。
“放下吧,本宫一会儿再看。诶,对了,书桌旁边那个小黑盒子里面有一个药瓶,你去拿过来。”
“是。”
待言生将药瓶拿回来时,苏誉已经自己将裤管卷到膝盖以上了。
言生看着那膝盖上的青紫,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
原来殿下也会受伤的吗?
“站在那作甚,过来给本宫上药。”
等言生走到床边,又接着说道。
“那药瓶里是药酒,你直接将盖子拔出来敷在本宫膝盖上便是。”
言生在床边蹲下身,应声照做。
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殿下。
可再小心,那带有刺激性的药酒,也会让人产生不适。
“嘶……”苏誉没忍住叫了出来。
然后觉得自己连这点疼都受不住,失了面子,掩饰般的假咳了两声。
言生听见苏誉呼痛,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太重了。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轻如鸿毛。
突然苏誉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处传来了阵阵凉意,断断续续的。
他带着疑惑的抬眼去看,看见言生正在冲他的膝盖轻呼吹气。
“噗嗤。”他不受控制的笑出了声。
愈发觉得这小孩虽然呆头呆脑的,但有时候也挺细心的。
言生听见苏誉的嗤笑声,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苏誉。
“这法子你从哪学来的?”
“奴才小时候喜欢和哥哥满村里疯跑,免不了磕磕绊绊的。”
“家里又穷,买不起金疮药,就直接在路边找点可以治擦伤的草药碾碎了敷在伤口上。”
“敷上去的时候是很疼的,于是哥哥就帮奴才吹吹,跟奴才说吹吹就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言生的思绪一时之间又回到了从前在王县的时候。
旱灾没有出现前,他是很幸福的。
阿爹在地里忙活庄稼,阿娘给阿爹打下手。
他和哥哥两个人满山野的跑。
日子虽然苦些,可是家人都陪在他的身边。
他从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苏誉看言生想到了从前,自己也想到了当初在那茅草屋时的情形。
心中不禁泛起了几丝同情。
他想要安慰,但是他又怕勾起言生那些不好的回忆。
于是转移了话题。
“来,坐到床上来。”
话音刚落,苏誉见言生又恢复了之前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觉得一阵头疼。
害怕他又理解错了意思,赶紧说道。
“别想些有的没的,本宫让你坐到床上来,你照做便是。”
言生见苏誉态度强硬,只好听命。
他站起身,小心拘谨的坐了上去。
结果苏誉嫌他墨迹,直接伸手抓住他胳膊向后拉了一把。
“啊!”
“啊什么?把鞋脱了。”
言生本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然后更是被苏誉的命令给噎了一句。
他无法,也不敢违逆苏誉的命令,弯下腰去乖乖把鞋脱了。
“裤管挽起来。”
又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言生仍旧依言照做。
正在他怀揣不安时,就看见殿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药酒,拔出盖子细致轻微的敷在他的膝盖上。
一时感到受宠若惊,吓得他往回抽了一下腿,却被苏誉给按住了。
他不敢再动。
“别动,给你上药。”
“殿下……殿下万金之躯,怎可亲自……为奴才上药,奴才的伤不……不碍事的。”
“别动,好生坐着。”
苏誉的手上功夫不停,一边擦药酒,一边学着言生方才吹气的样子。
心中不禁腹诽,不严重?
一片红肿不算严重的话,那怎么样才算严重?破皮流血?
这边在内心吐槽,那边却是在注视着他。
言生坐着的这个地方往前直视正好看见苏誉的侧脸。
棱角分明、鼻子挺拔、眼神很温柔,长长的眼睫毛可以覆盖住半个眼脸。
他心里现在只浮现出这一个想法——殿下生的真好看。
“你那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本宫干嘛?”
“嗯……”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殿下……好看。”
苏誉又一次直接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贵为太子,自然有数不尽的人想要巴结他。
奉承的话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
哪一个不是把他夸的天花乱坠的,恨不得什么形容人的好词好句都往他身上成山似的堆。
这么傻气的、直白的夸奖他倒是第一次听见。
言生见苏誉又笑他,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羞的他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聊天的这会儿功夫苏誉已经给言生上药完毕。
言生自然不敢劳烦苏誉再把他的衣服给整理好。
赶忙穿上鞋袜,放好裤管。
“日后晚上夫子照例检查完你的课业之后,第二天一早你拿过来,要再次给本宫过目。”
言生如遭雷劈。
说是课业,其实也就是写几个大字。
即便夫子已经教了他月余,可是他仍旧连字都认不全。
苏誉见言生不回话,便主动解释道。
“你是本宫带回来的,本宫又专门给你请夫子授课,总得知道你的学习情况吧。”
好像是这样……
殿下竟这样关心他,苏誉的举动让言生心里的感激更加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