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把言生抱回寝殿,将他放在床上,给他拿了一个软垫过来戳在床边,让他依靠的舒服点。
他接过婢女手中的热毛巾,给他细细揉着哭得红肿的眼圈周围。
婢女听见苏誉的退下之意,放下水盆后无声的退了出去。
言生的嘴唇涨了些许,但是又生生咽下将要说出口的话。
“你可是要说些什么?”
“不想说没关系,等有朝一日你想说了再说也不迟,我安心等着便是。”
豆大的泪珠又从言生的眼中滚落下来,才刚止住的哭泣眼看着就要继续,直让苏誉慌了神。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言生摇摇头,就那么看着苏誉。
“殿下,是奴才不好,奴才不应该同殿下赌气。”
苏誉放下手,将毛巾重新换洗了一遍,以免温度变冷。
“我从前说过,不是你的错你不必硬按到自己的身上。”
言生在床上跪起来,轻声道“殿下,奴才没有您想的那般好,奴才……奴才……”
苏誉拿着洗好的毛巾继续给他擦了擦脸,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听见言生磕磕巴巴的说话他也不急。“怎么了?不着急,你缓缓再说。”
“殿下是太子,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言生抬起头,鼓起勇气直对苏誉目光。“殿下就不怕奴才会利用殿下的权势吗?”
苏誉不解的笑了一下,眼前人的性格唯唯诺诺,没有脾气,甚至可以称之为——逆来顺受。
况且他们二人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了解?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嗯,且不说我觉得你没有利用,哪怕你利用了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言生飞快的、急切的补上一句,然后又后怕的低下头,紧张的攥紧膝盖上的衣衫。
苏誉看着他那被揉乱的衣裳,多出了好几条褶皱,映射着始作俑者的不安。
“官位,金银,爵位,土地,这些你统统没有得到,何谈利用?”
言生闭了闭眼,本着视死如归的想法,全盘托出又何妨?反正他这条命是殿下救得,大不了还回去。
“殿下可知,因着你是太子,是这东宫里的主子,府里的所有人都对您唯命是从。”
“奴才是您带回来的,王伯给了我特殊的待遇,不用干寻常下人所做的洒扫之事,住单独的屋子,更是一进府就为殿下伺候笔墨,贴身侍奉殿下。”
噗嗤一声,苏誉实在忍不住放肆的笑了出来。“这就叫利用?”
现在言生在他眼中的形象就是一只小白兔,又呆又傻,可爱的过了头。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就这……
“殿下,您可知在当时的回京途中有多少人前来打探奴才到底是何人,竟能够得到殿下青眼。”
苏誉上床盘腿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言生仍旧低着头,“奴才自然是如实相告。”
苏誉又笑,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那不就得了。”
言生挣脱开苏誉的魔爪,继续说:“可是他们觉得殿下对奴才的特殊待遇,例如给奴才请夫子教授诗书。他们有意无意的会讨好奴才,就是想要奴才在您的面前给他们美言几句。”
“所以这就是你口中的利用我?”
言生既疑惑又震惊的看着苏誉,殿下的态度为何这么反常?他不是应该大怒,觉得自己以权谋私,觉得自己心思不纯,然后狠狠的打自己两巴掌,再把自己赶出东宫的吗?
“奴才因为殿下,享受着不该有的利益。这难道还不是利用吗?”
哈哈哈,苏誉都感觉自己要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揉了揉言生的头。“你还真是一个小傻子。”
“你所享受的利益,是他们自己要给的,而不是你主动要求的他们那么做,这不是利用。”
言生复又低下头去,膝盖向后移了几分。
“那殿下就没有发觉……”
“发觉到了,你有意无意的讨好,本宫知道,本宫从一开始就知道。”
言生惊讶的望着苏誉,殿下,一早就知道?呵呵,自己这点龌龊的小心思原来从始至终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
是啊,殿下久居朝堂,住在皇宫,怎么可能会被自己这点小伎俩蒙在鼓里。
“那殿下……是要将奴才赶出东宫吗?还是惩罚完奴才之后再把奴才赶出去?”
苏誉把他搂进怀里,现在他一遇事就会条件反射般的这样做。
“我不会把你赶出去,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小时候过得苦,突然换了一个新环境,孤苦无依的你会讨好别人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求生本能,这不是你的错。”
他捋了捋言生耳边的一缕碎发,将其放在耳后,继续轻声细语的道。
“况且你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你没有给自己谋求任何福利,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这没什么。明白吗?”
言生抽噎着,含糊的嗯了一声。
苏誉欣慰的无声笑笑,总算是说通了,不枉他辛苦说教一通。
他试探的道“那今天晚上就不去安王府找南松了吧?你看我和你折腾了这么久,夜都深了。”
“嗯,听殿下的。”
“那明日——也不去了?”
言生跪坐着直起身板,“嗯。”
苏誉那一晚别提有多高兴了,就差直接来一段即兴舞蹈,兴奋的就要即刻开始吹拉弹唱。